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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玛莎婆婆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储物柜，又看了看除了床和桌子外，几乎称得上家徒西壁的房间，叹了口气。
“诺兰，家里的东西太少了，莉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添置些锅碗瓢盆，再去买些新鲜的肉和菜才行。”
莉娜在一旁用力地点着头，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她早就想好好逛一逛这个传说中“什么都有”的罗格镇了。
“好。”诺兰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他看了一眼正在角落里吭哧吭哧做着俯卧撑，汗水己经浸湿了地板的巴克，又看了一眼蒙着眼睛，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费罗斯，最后目光落在了窗边擦刀的蕾娜身上。
“今天训练暂停，都出去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巴克一听，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弹了起来，脸上乐开了花：“太好了！我昨天就听说港口那边有卖烤海兽腿的，比我脑袋还大！”
蕾娜擦刀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费罗斯则缓缓摘下眼罩，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眼睛还有些不适应，他眨了眨眼，那双温和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罗格镇的中心市场，永远是这片大海上最鲜活、最嘈杂的地方之一。
香料商人高声叫卖着来自异域的奇特香料，那浓郁辛辣的气味与旁边海鲜摊的咸腥味、水果摊的清甜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罗格镇的、充满生命力的味道。水手们勾肩搭背地在酒馆门口唱着跑调的歌，妇人们为了几贝利的差价与摊主争得面红耳赤，孩子们则像一群快乐的泥鳅，在拥挤的人群中追逐嬉戏。
莉娜的小脸兴奋得通红，一双眼睛像是不够用似的，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个世界，比她在哥亚王国垃圾山上能想象到的，要生动精彩一万倍。
巴克像一堵忠诚的移动城墙，尽职尽责地将莉娜和玛莎婆婆护在自己和诺兰之间，宽厚的身体隔绝了大部分拥挤的人流。蕾娜走在最外侧，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的刀柄上，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诺兰走在最前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的感官，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周围的环境。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
但当那个留着两撇鼠须，眼神游移不定的小个子第三次“恰巧”出现在他们前方的杂货摊时，诺兰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被轻轻拨动了。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琳琅满目的商品上，但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了更多不和谐的音符。
一个假装在挑选头巾的壮汉，视线却一首黏在巴克宽厚的背影上。
一个蹲在地上擦鞋的少年，头颅的角度却始终对准着自己。
他们伪装得很好，混在嘈杂的人群中，就像是滴入大海的水滴。但他们身上的那股味道，诺兰太熟悉了。那是鬣狗的味道，贪婪、狡猾，充满了伺机而动的恶意。
诺兰的脚步没有停，他带着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走过一个水果摊。摊位上摆着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青色苹果，在阳光下泛着的光泽。
“这苹果不错，”诺兰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身后的同伴听清，“你看，码得真整齐，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巴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脚步变得更加沉稳，手臂也绷紧了些。蕾娜搭在刀柄上的手指，无声地蜷曲，扣紧了刀柄的缠绳。
只有费罗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听到信号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这是第一次，在真正的实战环境下，运用诺兰教给他的技巧。
他没有回头，而是顺势走到了旁边一家香料店门口，装作被那浓郁的香气吸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他闭上眼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眼前喧嚣的市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无数“气流”组成的、混乱汹涌的海洋。每一个行人的走动，每一次呼吸，每一句交谈，都掀起一阵细微的波澜。摊位上炭火的灼热，冰块的寒冷，食物的蒸汽……无数嘈杂的、混乱的“气流信息”疯狂涌入他的脑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冲垮。
不行……会失败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想起了诺兰那双冰冷的眼睛，想起了自己发誓要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决心。
过滤！
费罗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精神力高度凝聚，不再去理会那些杂乱无章的、瞬息万变的正常气流。他开始寻找，寻找那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始终保持着某种特定规律的“线”。
很快，他找到了。
在混乱的气流海洋中，有七股微弱但极具目的性的气流，像七条阴冷的毒蛇，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充满了黏稠的恶意。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条假装擦鞋的气流，还有隐藏在人群不同角落、同样不怀好意的气流。
费罗斯缓缓睁开眼，快步走到诺兰身边，像是抱怨一样，用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诺兰的左臂。
“人也太多了，挤得我头都晕了。”
诺兰的眼底，闪过一抹赞许。
左边吗？
莉娜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电光石火间的暗流涌动，她正拉着玛莎婆婆的手，兴奋地提出想要吃棉花糖。
诺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带着些许愉悦的弧度。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么多天下来躺的身子骨都要生锈了正好能活动活动。
他牵起莉娜的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森然杀意只是错觉。
“想吃棉花糖吗？”
“想！”莉娜用力点头。
“好，”诺兰指了指市场旁边一条狭窄幽深的巷子，“走这边，是条近路，穿过去就到了。哥哥带你去买。”
那条巷子又窄又暗，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近路”。
巴克和蕾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然的杀气。
他们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沉默地跟在诺兰身后，一左一右，像两尊沉默的门神，护着中间的玛莎婆婆和莉娜，走进了那片被阳光遗弃的阴影之中。
身后，几道不怀好意的气息，在短暂的犹豫后，也毫不迟疑地跟了进去。在他们看来，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海军，己经主动走进了为他们自己准备好的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