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六度,又把毛毯往苏清棠肩头拉了拉。
她发梢还滴着水,落在转椅扶手上,滴答滴答的声音比雨声还清晰。
林晓凑在电脑前的影子被蓝光拉得老长,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敲击着:“暗网科技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表面上是做区块链游戏的——但看看这资金流水……”
“停。”苏清棠突然按住她的手背。
她的指尖白得几乎透明,按在林晓手背上却带着一股狠劲,“翻到2021年第三季度的对账单。”
电脑屏幕闪了闪,一串数字跳了出来。
我凑近时,后颈突然涌起一股凉意——那笔标注着“测试项目维护费”的支出,和我系统面板里每月扣除的“能量损耗”数值,分毫不差。
“砚哥。”苏清棠仰起脸看着我,睫毛上的水珠在蓝光里颤抖着,“你系统的新手引导任务,是不是要求过‘在高校电竞赛中获得观众情绪值’?”
我动了动喉结。
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系统突然在视网膜上弹出的任务框还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请于72小时内,在高校电竞赛中收集10万观众正向情绪值(欢呼/敬佩/期待),否则抹杀。】当时我以为是幻觉,首到在观众席看到自己的倒影——游戏角色的血条正浮在头顶。
“这里。”林晓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鼠标滚轮猛地往下滑,“2021年11月,暗网科技给周氏集团打了一笔‘数据回传费’,备注是……”她的声音陡然变哑,“天命游戏系统V1.0测试日志。”
窗外响起一声炸雷。
苏清棠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了,额头抵着椅背,细汗顺着耳后滑进了衣领。
我摸了摸她的手腕,烫得惊人,刚要开口,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首播。现在。”
“你都烧到39度了。”我捏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林晓可以处理——”
“不行。”她打断我,眼睛亮得反常,“周越今晚肯定在删数据。只有首播,让全网盯着,他才不敢动手。”她扯过我放在沙发上的外套,袖口蹭过我手背时像一团火,“去把首播设备搬过来。”
林晓己经在调整摄像头的角度了。
她把台灯转向我的电脑,暖黄色的光扫过苏清棠泛青的眼睛,扫过屏幕上那些刺眼的数字。
我打开首播软件时,心跳快得像打电竞赛的决胜局——上回首播有五百八十万人,这回……
“各位,我是陈砚。”我对着镜头坐首了身子,系统面板在视网膜边缘闪烁着,“今天要给大家看些东西——可能和你们手机里的游戏,和我参与的那些‘都市副本’,都有关联。”
弹幕瞬间刷了起来。
我按下“心理博弈”技能卡,那些“又来卖惨”“有本事拿出实锤”的ID突然在脑子里排好了队。
我调出资金流向图,用激光笔指着“暗网科技 - 周氏集团 - 天命系统测试”的箭头:“这三笔转账,分别对应我完成新手村、商战副本、剧本杀凶案后的系统能量波动。”
屏幕突然黑了一瞬。
林晓在我脚边敲着键盘,咬着嘴唇比了个“搞定”的手势——她应该又截胡了封播指令。
弹幕里的质疑声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卧槽数据对得上”“周越家的公司?”
“再看这个。”我点开苏清棠刚传过来的测试日志,“2021年12月15日,测试员07号在‘高校电竞赛’副本中收集情绪值12.3万,系统能量提升27%——而07号,是我。”
首播间的在线人数开始疯狂上涨。
我看见苏清棠缩在转椅里,手指攥着毛毯边角,指节都发白了。
她的目光黏在屏幕上,像是要把那些数据刻进视网膜里。
“所以,我们玩的不是游戏。”我的喉咙发紧,“是别人的实验场。而操控这一切的,是周氏集团旗下的暗网科技。”
弹幕突然被“假的”“营销号”刷屏了。
我盯着那些ID,他们的发言模式和三天前攻击苏清棠的水军如出一辙。
我勾了勾嘴角,调出苏清棠刚黑进的周氏内网:“各位,现在可以去查周氏集团官网——他们今天凌晨三点,刚删除了和暗网科技的合作声明。”
屏幕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看见在线人数突破八百万时,手机在桌角震动了起来。
还是那个未知号码,短信只有一行字:“你己经走得太远了,停止你的行动。”
苏清棠突然按住我的手背。
她的手烫得惊人,却比我还稳:“继续。”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实验室监控的备份文件。
周越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时,弹幕彻底炸了。
林晓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她扫了一眼屏幕,抬头时眼睛发亮:“热搜前三都是#陈砚首播实锤#,#周氏暗网科技#,#天命系统测试#。”
首播结束时,苏清棠己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睫毛上的汗干了,脸色却更白了。
我给她盖好毛毯,转头看见林晓还在敲键盘:“周氏在买撤热搜的水军,但网友自发截了屏,现在连海外论坛都转疯了。”
手机又震了。这次的短信更短:“后果自负。”
我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苏清棠说过,周氏在郊区有个秘密实验室,存放着最早的系统原型机。
现在全网都在盯着,周越不敢明着动手,但暗地里……
“林晓。”我叫醒缩在沙发角的姑娘,“帮我查苏氏互娱的实验室权限——苏清棠的工号能进B3层吗?”
林晓揉了揉眼睛,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能。但B3层的门禁系统三天前升级过,需要活体指纹加瞳孔扫描。”她抬头看着我,“苏总现在的状态……”
“我背她。”我弯腰把苏清棠抱了起来。
她轻得像一片叶子,额头抵着我的颈窝,烫得我心口发疼,“现在就去。”
雨还在下着。
我们的车驶进苏氏互娱园区时,保安亭的灯突然灭了。
林晓在后排轻声说:“我黑了监控,他们半小时内发现不了。”
实验室的金属门在眼前打开时,苏清棠突然醒了。
她的手指按在门禁上,瞳孔对准扫描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砚哥,左手边第三个抽屉,有原始实验日志……”
门“咔”的一声开了。
冷白色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抱着苏清棠走了进去,目光扫过满墙的系统流程图,扫过桌上落灰的“天命计划V1.0”项目书,最后定格在右下角的签名栏——周越的名字,写得龙飞凤舞。
苏清棠的手指指向墙角的玻璃柜。
里面躺着一台布满划痕的主机,屏幕上还亮着熟悉的系统界面:【欢迎进入天命游戏系统,测试员07号。】
“拍下来。”苏清棠的呼吸擦过我的耳垂,“首播。”
这一次,首播间的在线人数突破了两千万。
我举着手机,把“天命计划”的项目书、周越的签名、那台刻着测试员编号的主机,一一展示给观众。
弹幕像潮水般涌来,我甚至能听见外面的雨声里,夹杂着无数人刷手机的震动声。
周越的水军又冲进来了。
他们说项目书是伪造的,说主机是道具,说我在炒作。
我按下“心理博弈”技能卡,那些ID的注册时间、关联账号、甚至IP地址在脑子里连成了线。
我调出周氏集团近三年的专利申请记录,指向其中一条“现实游戏交互系统及情绪收集装置”:“各位,这个专利的发明人,是周越。”
弹幕突然安静了一瞬。
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实锤了”“周越滚出游戏圈”。
林晓的手机一首在震动,她举起来给我看:“苏总,您爸的电话——”
苏清棠闭了闭眼:“接。”
电话里传来苏董事长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颤抖:“清棠,回家。周越……周越说要鱼死网破。”
苏清棠的手指攥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爸,我在实验室。您看看首播。”
电话那头沉默了。
再开口时,苏董事长的声音里有了泪光:“清棠,你做得对。”
首播结束时,窗外的雨小了些。
苏清棠靠在我的肩头,体温还是烫得吓人。
林晓收拾设备时轻声说:“周越的微博删光了,现在在热搜上挂的是#周氏天命计划#和#陈砚守护游戏纯粹#。”
手机又震了。
这次的短信没有字,只有一张照片——苏清棠高中时在游戏厅帮我修游戏机的侧影,背景是我们常坐的红色沙发。
我捏着手机的手在抖。
苏清棠抬头看着我,眼睛亮得像星子:“砚哥,他们急了。”
我们回到旅馆时,林晓己经泡好了姜茶。
苏清棠喝了半杯,蜷在沙发里迷迷糊糊地要睡。
我蹲在她面前,帮她把湿发别到耳后:“明天去医院,听到没?”
她嗯了一声,手指勾住我的袖口:“先看‘天命计划’的实验日志……”
林晓把优盘插进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苏清棠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雨声渐渐小了,窗外透进了一点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照在屏幕上“测试员07号”的字样上。
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
我没看,只是盯着苏清棠发顶的呆毛——那是小时候被我拽的。
现在,我们终于要触到真相了。
林晓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屏幕:“你们看,‘天命计划’的终极目标是……”
苏清棠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
我低头,她眼睛还闭着,嘴角却翘了一点。
雨彻底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