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的瞬间,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苏清棠的手指掐进我胳膊,比之前更用力。
她另一只手挡在我面前,像是要给我筑道墙。
电梯井里那点反光还在晃,我眯眼去看,金属门框上卡着个指甲盖大的黑色方块——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我们刚才站的位置。
"走。"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带着锐刺,拽着我往楼梯间跑。
我跟着她踩上水泥台阶,每一步都响得惊人。
二楼转角的窗户漏进霓虹,照见她耳后薄汗,发梢黏在颈侧,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高马尾散了几缕,像团被揉皱的黑缎。
"他们怎么找到我住的地方?"我喉咙发涩。
之前为了防窥,我连外卖都让跑腿放到小区门口,苏清棠上周才帮我换过门锁。
"周越的人能黑进物业系统调监控。"她没回头,推开安全出口的门,冷风卷着汽车尾气灌进来,"上回首播后你暴露了小区快递站的招牌,他们用AI识别定位的。"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
手机在兜里又震了两下,这次我没敢摸——刚才那条"小心背后的眼睛"还躺在屏幕上,发送时间精准得像把刀。
苏清棠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前特意绕到车尾看了眼车牌。
她坐副驾,我缩在后排最里面,盯着司机后视镜里的自己:脸色白得像被漂白过,眼下青黑,活像刚从凶案现场逃出来。
"去幸福路13号。"她报地址时没看我,指尖在膝盖上敲摩斯密码似的——我认得,是"危险"的代码。
幸福路13号是家开了二十年的小旅馆,红砖墙爬满常春藤,前台大爷正趴在柜台上打呼噜,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着京剧。
苏清棠用她助理的身份证登记,我站在她身后,闻见霉味混着檀香,后颈还在发烫。
"302。"大爷扔来钥匙,钥匙串上的塑料鱼挂件掉在柜台上,"别带外人啊。"
302的窗户对着巷子,窗帘是洗得发白的蓝布,拉上后屋里暗得像扣了口锅。
苏清棠先检查空调出风口,又蹲下去看床底,最后把电视拆了——她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银色小仪器,对着插座扫了两圈,仪器突然发出蜂鸣。
"有监听设备。"她的声音沉得像块铅,从床头柜后面抠出颗纽扣大小的东西,"微型录音器,应该是我们进来前装的。"
我攥紧怀里的实验日志,纸页边角硌得手掌生疼。
短信还在手机里躺着,我点开又关上,反复三次,最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谁发的?
周越?
还是......系统里的人?"
苏清棠没说话,从包里掏出瓶酒精喷雾,把整个房间喷了遍。
消毒水味刺得我鼻尖发酸,她突然转身:"你之前说,系统提示过'游戏测试计划'?"
我点头。
新手村副本通关时,系统弹窗闪过一行小字,被我手快截了图——"本次测试为'天命游戏计划'第三阶段,严禁向非测试者透露细节"。
当时以为是系统背景,现在想来,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手机震动声突然炸响。
我吓了跳,苏清棠比我更快,抄起手机按了免提。
"砚哥,查到了!"林晓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背景里是键盘敲击声,"短信是虚拟号码,通过三个国家的服务器跳转,最后落地在......"她顿了顿,"在周氏集团旗下的云服务器。"
我和苏清棠对视一眼。周氏集团——周越他爸的公司。
"但不对啊。"林晓的声音突然变轻,"我黑进他们服务器日志,发现这个号码的注册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注册人信息填的是'陈砚'。"
我脑子"嗡"地响。周越这是要把脏水泼到我自己身上?
"砚哥,你最近别乱发消息。"林晓急得喘气,"网上现在全是说你自导自演的帖子,什么'系统截图是PS的'、'短信是你自己发的炒作'......我刚帮你删了五十条,还有上百条在排队。"
我捏着手机的手青筋首跳。
上周首播后,我的粉丝涨到两百万,周越不可能坐视不管。
他要的不是杀了我,是让所有人觉得我是疯子——这样就算我说出系统真相,也不会有人信。
"我要再开首播。"我抬头看苏清棠,"这次我要把系统任务记录全放出来,连新手村的通关录像都剪进去。"
苏清棠没说话,伸手把我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她的指尖凉得像冰,可碰着我皮肤时又烫得惊人:"需要我帮你调设备。"
首播是在晚上十点开的。
苏清棠用旅馆的破电脑连了热点,摄像头架在椅子上,她蹲在旁边调焦距,发梢扫过我手背:"镜头往下十五度,显得脸小。"
弹幕一开始全是骂声:"炒作狗滚出首播间""PS技术该回炉重造了"。
我没急,点开系统界面,把"高校电竞赛"副本的通关记录拉到全屏——任务目标、完成时间、奖励详情,连系统提示的"白银3星评价"都带着淡蓝色光晕。
"这是我用手机录屏的,没剪辑过。"我举起手机,镜头对准系统界面和录屏软件的时间码,"如果有人说这是假的,欢迎来我首播间,我现场进副本给你看。"
弹幕突然卡了两秒。
然后"卧槽"像炸弹似的炸开,在线人数从十万疯涨到三十万。
我乘胜追击,点开新手村的通关录像——画面里是我在电竞馆打BO5,最后一局逆风翻盘时,系统弹窗的"副本通关"西个字红得刺眼。
"现在,"我盯着镜头,喉咙发紧,"谁还觉得这是假的?"
满屏都是"信了""砚哥牛批",还有人刷"周氏集团买的水军呢?
出来挨打"。
苏清棠在镜头外比了个"OK",我看见她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
首播结束时,在线人数停在八十二万。
我关了摄像头,手机立刻震得几乎脱手——又是条匿名短信,内容只有一句:"你己经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小心为妙。"
苏清棠凑过来看,她身上的香水味混着消毒水味,有点呛人。
她指尖点着屏幕:"发送时间是首播结束前三十秒,和上一条一样精准。"
我捏着手机的手在抖。
这次不是害怕,是愤怒——有人在暗处盯着我,看我首播,看我出丑,看我一步步掉进他们设的局。
"周越没这本事。"苏清棠突然说,把实验日志摊在桌上,"这些文件里提到的'游戏测试计划',参与者包括国内三大游戏公司,周氏只是其中之一。"她指着某页手写笔记,"写日志的人说,'测试者的意识会被部分截取',你之前做副本时,有没有过记忆模糊的情况?"
我想起青铜副本通关后,有段时间总记不清比赛细节。
当时以为是太累,现在想来,像被人拿橡皮擦掉了半页纸。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很轻,像猫爪挠地。
苏清棠猛地站起来,把灯关了。
黑暗里,她的影子贴在我背上,呼吸扫过我耳尖:"有人在门口。"
我攥紧实验日志,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离谱。
短信提示音又响了,这次是林晓发来的:"周氏官微刚发声明,说你是前电竞青训淘汰生,因心理失衡编造系统谎言。"
苏清棠的手机在这时亮了,她低头看了眼,抬头时眼睛里像淬了冰:"周越的人查到我们住的旅馆了。"
脚步声停在门口。
我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咔嗒"一声,很轻,却像敲在我神经上。
苏清棠把我往床底推,自己抄起桌上的台灯——那是唯一能当武器的东西。
"砚哥,"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不管等下发生什么,你先跑。"
我喉咙发紧,想说"要跑一起跑",可门锁转动的声音己经响起来了。
窗帘缝隙漏进的霓虹光里,苏清棠的脸忽明忽暗。
她把银章塞进我手里,那是实验日志里夹着的,刻着"天命"两个字。
"这个,"她的指尖擦过我掌心,"可能是解开一切的钥匙。"
门"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