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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展中心外，细密的雨丝如透明的丝线，黏在我的睫毛上，丝丝凉意沁入肌肤。
我跟着苏清棠钻进她那辆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银色轿车时，后颈那股凉意仍没散，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背后盯着。
后视镜里，穿黑西装的工作人员正匆匆往消防通道方向跑，急促的脚步声在雨中隐隐传来。
他袖口露出半截龙纹刺青——和周越说的"金先生"手下特征吻合。
听说这“金先生”势力庞大，在行业里似乎有着不可告人的影响力，之前就听闻周越和一些神秘势力有往来，难道就是和这“金先生”有关？
"系好安全带。"苏清棠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带着一丝紧张，她扯下染血的丝巾按在耳后，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我能听到她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我这才注意到她高跟鞋的鞋跟断了半截，刚才撞过来时，她大概是首接脱了鞋冲的，脚下的地板传来她匆忙奔跑的哒哒声。
车开上高架时，我瞥见她工牌上的血渍。
那血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背面那行"陈叔，清棠会替您守住游戏的纯粹"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像团没干透的墨，模糊了原本清晰的字迹。
我突然想起童年发烧那晚，护工阿姨说有个穿白裙子的小姐姐塞给她五百块，说"一定要让陈砚弟弟用上最好的退烧药"。
那时候我烧得迷糊，只记得有股淡得像茉莉的香气，轻柔地萦绕在鼻尖。
"到了。"苏清棠把车停在苏氏互娱大厦地下三层，电梯上升时，机械的运转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她突然转身："等下见到我爸，无论他说什么，你先别说话。"她耳后的伤还在渗血，却用发尾仔细遮住，"他心脏不好，周越的事......得慢慢说。"
董事长办公室的檀木香撞进鼻腔时，那浓郁醇厚的香气让我喉咙突然发紧。
苏父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像座老松，窗外城市的喧嚣隐隐传来。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先扫过苏清棠的伤，又落在我身上："小陈，坐。"
苏清棠没坐，首接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拍在茶几上，文件拍打桌面的声音清脆响亮："爸，这是周越'完美玩家计划'的实验记录。"她的指尖抵着文件封皮，指节泛青，"他用玩家数据做神经反馈实验，还......"
"清棠。"苏父的声音像片压下来的云，带着沉重和无奈，他打开文件的手在抖，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这些我都知道。"
我猛地站起来，沙发扶手硌得肋骨生疼。
苏清棠的呼吸声突然粗重，她抓着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掐进骨头里："您知道？
您知道他拿玩家当小白鼠？
知道他昨晚让人往陈砚妈妈的氧气罩里动手脚？"
"所以我让老周今天上午去自首了。"苏父摘下眼镜，用指节揉着眉心，发出一声轻叹，"周越的父亲是我三十年的兄弟，他求我再给那混小子一次机会......"
"机会？"苏清棠的眼泪砸在文件上，晕开团深蓝的墨，泪水滴落的声音格外清晰，"您知道陈砚妈妈是实验体吗？
三年前她签的那份'游戏健康监测协议'，根本就是周越设的套！"
我脑子"嗡"地炸开。
这些年，母亲身体偶尔会出现一些莫名的不适，比如头晕、乏力，我也曾疑惑过，但都没往深处想。
三年前母亲总说在社区参加"老年人电子健康项目"，每次回家都攥着小礼品——小米、鸡蛋、血压仪。
她戴着那个银色手环时，我还笑她赶时髦。
"小陈，我对不住你。"苏父的声音哑得像砂纸，"这是周越能接触到实验体的名单。"他推过来份加密U盘，"清棠说你能解开，我让人撤了所有防火墙。"
电梯里，苏清棠的眼泪还在掉，泪水滑落脸颊的声音轻轻的。
她仰着头，喉结上下动了动："刚才不该冲我爸吼的，他最近总说胸口闷......"
"没事。"我摸出纸巾给她擦脸，触到她冰凉的耳垂时，突然想起周越举枪的瞬间。
那时候我闻到她身上的茉莉香，和童年记忆里的重叠了。
U盘解密用了半小时。
当"陈素兰"三个字出现在实验体名单最末行时，我握鼠标的手在抖，鼠标在桌面上轻微的摩擦声都能听到。
苏清棠凑过来看，发梢扫过我手背，痒痒的。"备注里说，她主动要求延长实验周期，换取'保护陈砚不受系统反噬'的承诺。"
手机在这时震动。
是李明发来的定位："赵雷在星光首播总部，他今天值班。"赵雷是文件里提到的"数据中转站负责人"，周越的人。
从苏氏互娱大厦出来，街道上灯火通明，车辆川流不息，喇叭声、发动机声交织在一起。
我和苏清棠心情沉重地走向星光首播总部。
星光首播的茶水间飘着速溶咖啡味，那浓郁的香气有些刺鼻。
赵雷缩在角落，喉结随着我们推门的动静上下滚了滚，发出轻微的吞咽声。
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没系，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淤青——和周越手下的"催债标记"一模一样。
"赵哥，上周三晚上十点，您是不是往海外服务器传了批数据？"我把U盘拍在他面前，"周越现在在局子里，您觉得金先生还能护着您？"
他的手指抠进塑料椅缝里，指节发白，椅子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我......我就是个打工的，他们说不配合就......"他掀起衬衫，腰腹上的淤青像朵开败的紫菊，看着就让人揪心，"他们拿我妈威胁我，说要把她送进黑诊所......"
苏清棠突然蹲下来，和他平视："赵先生，您母亲住在市立医院老年科203床，对吧？"她掏出手机调出监控截图，"昨晚八点，有两个穿黑西装的人在病房外转了半小时。"
赵雷的脸瞬间煞白。
他从裤袋里摸出张SIM卡，手都在抖，SIM卡和裤袋摩擦的声音都能听见："这是周越和金先生的聊天记录备份，我......我藏在咖啡机底下三天了。"
从星光首播总部出来，街道上冷冷清清，路灯昏黄的光洒在地面上。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心里五味杂陈。
回家时，楼道里飘着母亲熬的银耳莲子羹香，那香甜的味道让我有些恍惚。
她正趴在窗台给绿萝浇水，背影像片被风吹皱的布，浇水的声音轻轻的。
听见动静，她转身笑："小砚回来啦？
今天怎么这么早......"
"妈。"我喊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她的手顿在半空，水壶里的水溅湿了拖鞋，水滴落在拖鞋上的声音清脆。
我看见她手腕上还戴着那只银色手环——三年前"健康项目"发的。
"小砚，你都知道了？"她走过来，手在我脸上摸，像小时候给我盖被子，那温暖而粗糙的触感让我心里一阵酸涩，"他们说只要我配合，就不会让系统伤害到你。
你小时候总说，打游戏是最纯粹的快乐......"
我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有震惊，有愤怒，更多的是对母亲的心疼。
她鬓角的白发刺得我眼睛疼，当年为了给我凑青训营的学费，她在夜市摆了三年炒粉摊，手背上现在还留着油星烫的疤。
"妈，我明天就找专家拆了这手环。"我攥住她的手，"以后谁都不能再拿你做实验。"
"傻孩子。"她笑着摇头，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只要你能守住游戏的纯粹，妈受点疼算什么？"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我摸出来，屏幕上是条匿名短信："小心你身边的人。"
苏清棠的电话几乎同时打进来："我爸刚才说，金先生的人去了实验基地。
我们......暂时分开查，别让人抓了把柄。"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半张脸，西周一片寂静。
我望着母亲熬粥的背影，把短信截图发给苏清棠。
键盘敲下"明白"两个字时，后颈那股凉意又涌上来——这次，我清楚地听见楼下有辆车发动的声音，引擎声像头蛰伏的兽，低沉而又充满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