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屏幕上的乱码,后槽牙咬得发酸。
系统提示音像根细针戳进脑子,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突然翻涌——三年前暴雨夜,我被醉汉堵在巷子里,是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冲过来用伞尖戳中那人手腕,后来在医院她塞给我一颗白桃奶糖,包装纸上沾着消毒水味。
此刻苏清棠身上的白桃香,和那糖纸一个味道。
“先看日志。”她的指尖在触控板上轻点,加密文档“唰”地展开,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像潮水般漫出来。
我凑近时,她发梢扫过我耳垂,痒得人发颤。
第一行就让我呼吸一滞:“实验体编号Z-01(周越),2018年植入初级系统模块,目标:培养可控型游戏规则制定者。”往下翻,“2020年实验体S-07(苏清棠)拒绝植入,启动B计划:情感绑定”,我的名字“C-12”紧跟着跳出来,“备选锚点,用于牵制S-07”。
“原来系统选我,是因为你。”我喉咙发涩。
苏清棠的手指顿在滚动条上,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我父亲创办苏氏时,和周氏合作开发过脑机接口项目。后来我发现周越在偷偷往游戏里塞实验模块,想查清楚,结果……”她抿了抿唇,“上周在我办公室,有人往我咖啡里下了记忆干扰剂,我才想起来,当年救你不是偶然——系统给我推了‘英雄救美’任务,奖励是我爸手术费。”
我太阳穴突突跳。
怪不得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明明吓得手都在抖,还硬撑着挡在我前面。
原来从最开始,我们就被系统当棋子摆好了。
文档翻到第三页,参与人员名单里突然跳出“赵雷”两个字,职位是“星耀首播平台技术总监”。
我捏紧鼠标:“这人我有印象,上周‘商战狼人杀’副本服务器崩溃,他在发布会上鞠躬道歉,说是什么雷击导致的。”
苏清棠鼠标右键点击赵雷名字,弹出一行备注:“2022年11月,因女儿白血病接受系统‘数据篡改’任务,完成度100%。”
“现在就找他。”我合上电脑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赵雷的办公室在首播平台顶楼,玻璃幕墙外是城市的霓虹。
他看见我们时,正端着马克杯的手猛地一抖,褐色液体溅在白衬衫上,像朵狰狞的花。
“苏总,陈先生……”他喉结动了动,后退半步撞在文件柜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越己经被带走了。”我打断他,故意把“带走”两个字咬得很重,“你女儿在市立医院血液科203病房,对吧?”
他瞳孔骤然收缩。
我看见他攥着马克杯的指节泛白,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系统逼你改数据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如果任务失败会怎样?”我往前半步,“王某某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吧?上个月坠楼的那个实验体,他任务失败率是30%。”
赵雷突然蹲下,额头抵着文件柜,肩膀剧烈起伏。
我听见他带着哭腔的闷声:“他们说只要我改三次数据,就给乐乐换骨髓配型……我、我没想害别人的!”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银色U盘,手抖得厉害,“这里面有系统后台登录记录,还有周越给我的加密邮件……”
U盘落在我掌心时,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苏清棠蹲下来,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你女儿的手术,苏氏医疗会全程负责。”
赵雷猛地抬头,脸上挂着泪:“真的?”
“我以苏氏董事会的名义保证。”苏清棠的声音像块温玉,“但你得配合警方做笔录,证明这些都是被迫的。”
离开首播平台时,夜色己经深了。
我捏着U盘站在电梯里,显示屏的数字一格格往上跳,苏清棠突然说:“刚才在赵雷办公室,你提到王某某时,手在发抖。”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确实在抖。
王某某是我常去的游戏厅常客,总爱买两瓶可乐请我喝。
上个月他说系统给他发了个“必须在凌晨三点去天台”的任务,我还笑他走火入魔,现在想起来,后颈全是冷汗。
“回家吧。”苏清棠按了负一层的键,“明天我让人解析这个U盘。”
可回家推开门,我妈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上摆着温好的牛奶。
她鬓角的白发在暖光下格外刺眼,我突然想起U盘里刚看到的一行记录:“实验体C-12母亲(林淑兰),2019年签署《实验体保护协议》,换取C-12免除强制任务。”
“小砚,今天怎么这么晚?”我妈站起来给我拿拖鞋,手指擦过我手背时,我抓住了她。
“妈,你是不是……”我喉咙发紧,“参与过什么实验?”
她的手顿住了。
暖黄的灯光里,我看见她眼角的细纹慢慢皱起来,像片被揉皱的纸。
她摸出个褪色的铁盒,里面躺着张泛黄的协议,甲方是“天命游戏实验室”,乙方签名是“林淑兰”。
“那年你被电竞青训队刷下来,在家闷了半个月没说话。”她坐回沙发,手抚着协议边角,“有天突然有个穿黑西装的人找到我,说只要我配合他们做实验,就能让你在游戏里找到出路……我想着,你那么喜欢游戏,要是能靠这个开心点……”
“妈!”我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他们可能会害你?”
“他们说实验很安全,就是定期做脑电波监测。”她笑着摸我的头,和我小时候发烧时的动作一模一样,“而且你看,你现在不是成了大家说的‘通关之神’吗?我就想着,只要你好好的……”
我鼻子发酸,低头把脸埋在她膝头。
她身上还是熟悉的洗衣粉味,混着厨房的烟火气。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好运”,都是她拿自己换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我正给她盖毯子。
屏幕亮起,是条匿名短信:“小心背后的眼睛。”
苏清棠的电话几乎同时打进来,她的声音比平时轻:“我这边也收到了。”
我望着沙发上熟睡的母亲,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你去查实验室的地址,我盯着周越那边的旧数据。”我捏紧手机,“暂时别见面,免得被一锅端。”
苏清棠沉默了两秒,说:“好。”
挂了电话,我站在窗前。
楼下路灯下,有个穿黑外套的人正仰头看过来,等我揉了揉眼睛再看,又只剩一片树影。
风掀起窗帘,吹得桌上的协议沙沙响,上面“最终测试体”那行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