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和二年秋,长安的枫叶红得似血。刘据被五花大绑押解至未央宫前殿时,鎏金蟠龙柱上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扭曲成破碎的形状。刘彻斜倚在九龙榻上,龙须冠下的面容阴沉如铁,而阶下李广利身披玄甲,嘴角挂着难以掩饰的得意。
"逆子!你可知罪?"刘彻的怒吼震得殿内群臣一颤,玉几上的青铜香炉剧烈摇晃,青烟如怨魂般西散。刘据抬头,望着鬓角斑白的父亲,忽然想起幼时骑在他肩头看宫灯的场景,喉间涌上腥甜:"儿臣...被江充栽赃,诛杀奸佞乃为陛下清君侧!"
"清君侧?"李广利跨前一步,甲胄相撞发出刺耳声响,"太子私调军队,血洗长安三日,此等谋逆大罪,容不得狡辩!"他的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群臣,"臣请陛下即刻下诏,以正国法!"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更漏声滴答作响。就在刘彻抬手欲批朱笔时,殿外突然传来苍老却铿锵的声音:"老臣李守,求见陛下!"
白发苍苍的丞相拄着先帝御赐的九环鸠杖,在侍卫阻拦下强行闯入。他的官袍染着尘土,显然是连夜从城外疾驰而来。"陛下!"李守扑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太子素怀仁德,怎会行谋逆之事?分明是奸人借巫蛊之名,构陷储君!"
刘彻的手指攥紧龙椅扶手,指节泛白:"李丞相,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为逆子开脱?"
"陛下,臣不仅要为太子开脱,更要为百年前的盟约正名!"李守猛地撕开官袍内衬,露出贴身收藏的泛黄绢帛,上面朱砂写就的"盟约"两个大字虽己褪色,却依旧醒目,"高祖三年,臣先祖与陛下刘氏先祖歃血为盟,'刘氏掌天下,李氏辅社稷,世代相护,不离不弃'!如今太子蒙冤,臣若坐视不理,不仅有违祖训,更将毁去百年盟约!"
殿内群臣哗然。李广利面色骤变,他这才惊觉,这个佝偻的老丞相竟藏着足以颠覆朝堂的底牌。而刘彻望着那卷历经岁月的盟约,瞳孔微微收缩——他当然记得这个传说中的盟约,自己父亲去世前还特意提了一下,只是时间更迭,李氏虽始终为臣,这份承诺却早己被深埋在历史尘埃中。
"陛下,巫蛊人偶上的字迹,老臣己命人比对。"李守从袖中掏出一卷帛书,"那分明是江充幕僚的笔迹。还有这封信..."他举起一封染血的密函,"是江充亲信临死前供认,一切皆是受他人指使,意在颠覆东宫!"
刘彻的目光死死盯着密函,呼吸变得急促。李守继续叩首:"当年卫青将军临终举荐李广利,正是为保朝堂平衡。可如今有人妄图打破这平衡,借巫蛊之乱挑起父子相残!陛下难道要让'飞鸟尽,良弓藏'的悲剧,在刘氏子孙身上重演?"
"陛下,即便太子有冤,但其私自调兵,己犯大忌!"李广利咬牙道,"若不严惩,何以服天下?"
李守转向李广利,浑浊的眼中闪过寒光:"大将军如此急切定罪,莫不是怕真相大白?"他缓缓起身,挺首佝偻的脊梁,"自高祖起,李氏历任丞相辅佐汉室,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戍边将士多受李氏恩惠。今日老臣不仅为太子求情,更为践行百年盟约!若陛下执意诛杀太子,李氏百余年的忠诚,又该何处安放?"
这话如惊雷炸响。刘彻望着龙椅下白发苍苍的老臣,又瞥向神色慌张的李广利,忽然想起卫青临终前那句"莫要因猜疑而伤父子之情"。他的手指抚过盟约上斑驳的朱砂印,仿佛触到了先祖们热血沸腾的誓言。
"陛下,太子虽有失察之责,但念在其孝心可鉴,恳请陛下从轻发落。"李守再次叩首,"废其太子之位,贬为庶民,幽禁于昌邑王府。如此,既彰显陛下仁德,又可保刘李盟约不失,稳固大汉根基。"
刘彻沉默良久,终于将朱笔狠狠掷在地上:"准奏!废刘据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幽禁于昌邑王府。卫子夫德行有亏,废去皇后之位,迁居冷宫!"
旨意下达的瞬间,刘据瘫倒在地,泪水混着尘土滑落。而椒房殿内,卫子夫听闻消息,默默摘下凤冠,将最后一支金步摇放入檀木匣中。曾经冠绝汉宫的女子,如今只剩鬓间白发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
李广利望着李守被侍从搀扶着离开的背影,手心全是冷汗。他终于明白,这个屹立百年的世家,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可怕。他们不显山不露水,却在关键时刻,以百年盟约为剑,斩断了所有阴谋。
李广利自嘲的想到:“他李家才是大汉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长安城的夜色渐浓,未央宫的灯火依旧辉煌。刘彻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前殿,望着地上未干的血迹和那卷盟约,耳畔仿佛又响起卫青的叹息、霍去病的笑闹。他颤抖着拿起案头的酒盏,却在触及唇边时重重摔碎。琉璃碎片映出他苍老疲惫的面容,宛如这个盛极而衰的王朝,在权谋的漩涡中,因一份跨越百年的盟约,暂时寻得一丝喘息之机。
巫蛊之祸成为汉武帝晚年最惨痛的政治风暴,太子刘据蒙冤被废,卫皇后失势,朝堂陷入剧烈动荡。右丞相李守在关键时刻携百年"刘李二家盟约"力挽狂澜,以家族底蕴为盾、门生故吏为剑,成功保全刘据性命。这场博弈中,看似低调的李氏家族突然展现出惊人能量,其蛰伏百年的势力网络、盘根错节的朝堂布局,在危局中瞬间爆发,扭转乾坤。
后世史家感叹,李氏一族平日深藏锋芒,不显山露水,却在王朝存亡之际骤然发力,展现出"平时不漏半分水,危局翻手覆乾坤"的恐怖底蕴。这份蛰伏与魄力,既成就了世家百年不衰的传奇,也让后人看到封建王朝中世家大族"润物细无声"的政治影响力,成为权力博弈中"隐而不发,发必惊人"的典型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