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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裹着秋凉漫进客厅时，林疏桐正捧着老李送来的小米粥。
瓷勺碰着碗沿发出轻响，她盯着粥里晃出的自己——眼尾还沾着昨夜哭肿的红，像片被雨水打蔫的海棠。
"大小姐，车备好了。"老李站在玄关，手里攥着车钥匙，金属链在晨光里泛着旧旧的光。
他今天特意系了条藏青围巾，边角洗得发白，"您昨儿说想去图书馆查资料，老李记着呢。"
林疏桐喉头一哽。
这是她穿书后第一次被称作"大小姐"。
原身记忆里，顾宅的仆人总拿眼角睨她，私下里说"不过是个替身"，唯有老李，会在她被顾承砚晾在花园时，偷偷把热乎的包子塞进她怀里。
此刻他鬓角的晨露还没擦干，手背皴裂的纹路里沾着点芝麻——想来是特意绕去巷口买了她前儿提过的糖油饼。
"李叔，"她捧着粥碗站起来，棉拖鞋踩在地毯上软乎乎的，"以后...别叫我大小姐。"
老李正弯腰给她拿羊绒外套的手顿住，抬头时眼尾的皱纹堆成朵花："那叫小桐？
成，小桐。"他抖开外套给她披上，手指在她肩背轻轻按了按，像在拍一只受了惊的猫，"您该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日子。"
车开上主路时，林疏桐从帆布包里摸出块桂花糕。
老李从后视镜里瞥见，嘴角悄悄往上翘："今早路过陈记，想着您前儿说那桂花糕甜得正好，就买了两盒。"
糕点纸窸窣作响。
林疏桐咬下一口，甜香在舌尖漫开，忽然想起现实里她写文到凌晨，总靠便利店过期的面包填肚子。
车窗映出老李的侧脸，他握方向盘的手背上有块淡褐色的斑，像片秋天的枫叶。
"李叔，"她把半块糕点塞进老李手边的保温杯托，"您尝尝。"
老李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却在等红灯时偷偷舔了舔嘴角的糖渣。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日。
第七日傍晚，老李把车停在顾宅门口时，门廊的灯己经亮了。
顾太太站在台阶上，穿件墨绿织锦旗袍，手里端着个青瓷碟，碟里盛着刚炒的糖栗子。
"小桐，"顾太太的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绸，"奶奶等你吃饭。"
餐桌铺着银灰桌布，中间摆着林疏桐前儿说爱喝的藕粉桂花羹。
顾太太夹了块清蒸鲈鱼放在她碗里，鱼皮泛着琥珀色的光："承砚出差了，就我们娘俩吃。"
林疏桐的筷子顿在半空。"娘俩"这两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破她装了许久的坚强。
她望着顾太太鬓角的银丝——那是前儿替她别翡翠胸针时，她凑得极近才看见的，此刻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温柔的白。
"小桐，"顾太太放下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
老人的掌心有常年戴玉镯磨出的薄茧，"奶奶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林疏桐的心跳得厉害。
她想起原身记忆里，顾太太第一次见她时，目光像把刀，刮过她与苏若雪七分相似的脸："承砚要是敢把这种东西领回家..."可后来，她替苏若雪在佛堂跪了整夜，顾太太却送来姜茶；她在顾氏年会上唱错了《月亮代表我的心》，顾太太悄悄捏她的手说"跑调也可爱"。
"从今天起，"顾太太的拇指轻轻她手背上的小痣——那是林疏桐独有的，苏若雪没有的，"你就是我的女儿。"
瓷勺"当啷"掉在碗里。
林疏桐的眼泪砸在藕粉羹上，溅起细小的涟漪。
她扑进顾太太怀里，像只终于找到窝的鸟："妈...谢谢您，妈..."
顾太太拍着她的背笑，笑声里带着点哽咽："傻孩子，该说谢谢的是我。
承砚他...这些年把自己困在回忆里，是你让顾家有了人气。"
夜很深了，林疏桐蜷在顾宅客房的大床上。
床头灯晕染出暖黄的光，她盯着床头柜上顾太太硬塞给她的玉坠——羊脂玉雕的小葫芦，刻着"平安"二字。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她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眼前突然闪过一片血。
是原身的记忆。
她看见自己（不，是原身）跪在顾承砚脚边，水晶吊灯割碎她的影子。
顾承砚捏着苏若雪的照片，声音像冰碴子："苏苏最怕疼，你替她多跪会儿。"原身的膝盖浸在碎瓷片里，血珠顺着小腿往下淌，滴在顾承砚定制皮鞋的鞋尖上。
"够了！"林疏桐尖叫着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床头的系统界面——本该是95%的进度条正在疯狂闪烁，红蓝乱码像毒蛇般爬满屏幕。
"滴——身份冲突检测。"机械音突然变了调，像卡带的老收音机，"宿主当前社会关系与初始设定矛盾，清除程序启动。"
林疏桐颤抖着伸手触碰界面，指尖刚碰到乱码，系统突然弹出一行猩红大字：【输入"我要回家"完成最终确认】。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
回家...回现实，回那个只有冷硬病床和催更消息的出租屋。
可此刻她怀里还抱着顾太太给的羊毛毯，上面有淡淡的檀香；床头柜上的保温壶里，老李临走前灌的桂圆红枣茶还冒着热气。
"我要回家。"她轻声说。
系统界面瞬间炸成碎片。
无数光点在空中乱窜，最后聚成一行血字：【清除倒计时：00:59:59】。
林疏桐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抓起手机想打给林然，可屏幕刚亮起，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顾承砚。
他出差提前回来了。
西装搭在臂弯里，领带松松垮垮挂着，指节抵在门板上，指背绷得发白。
屋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声，像小兽在啃咬心脏。
他想起今早助理发来的出生证明鉴定结果——林疏桐的DNA与苏家没有任何关联，她从来都不是苏若雪的什么亲戚。
原来他之前所有的动摇，都只是因为，他早就在把她当成独一无二的林疏桐。
他抬起手，指腹几乎要贴上门板。
可屋内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接着是压抑的抽噎："妈...我怕..."
顾承砚的手顿在半空。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缩在沙发里，睫毛上沾着泪，像片被雨打湿的茉莉。
那时他以为自己养的是盆替代品，可现在才明白，是这盆花，用根须一寸寸撬开了他封死的心脏。
倒计时的机械音在屋里响起："00:05:00..."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放下手。
他退到楼梯口，望着客房透出的灯光，掏出手机给林然发消息："她在顾宅，看着点。"
夜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他脚边。
林疏桐的呜咽声透过门板渗出来，像根细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
他转身要走时，忽然听见屋里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接着是系统扭曲的电子音："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异常...强制休眠..."
林疏桐的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一秒，她看见眼前闪过一片雪白——是间全白的房间，没有门，没有窗，只有中央摆着张躺椅，上面躺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正握着笔在写什么。
"小桐？"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声音很轻，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