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长鸣被晨风吹得支离破碎时,林疏桐正盯着掌心里那片金箔似的血。
她想笑,可喉间翻涌的甜腥比系统反噬的疼更清晰。
晨光透过玻璃落在顾承砚绷紧的下颌线上,他西装袖口沾着她咳血时溅的星点,指节抵着她手背的力道重得发颤。
“疏桐。”他唤她名字的尾音在发抖,像被揉皱的纸团,“别躲。”
林疏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偏过了头。
她转回来,看见他瞳孔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后颈原本的蝴蝶胎记己经淡成浅粉,和他后颈新刺的无限符号在晨光里交叠成影。
“我没事。”她用没扎针的手去碰他眉峰,却被他突然攥住。
顾承砚的动作快得像被烫到,指腹重重压在她腕间脉搏上,又立刻移到她颈侧,最后按在她左胸。
“心跳太快。”他声音发哑,突然扯开床头窗帘。
阳光劈头盖脸砸进来,他盯着监护仪上飙升的数值,突然抄起床头柜上的金属水杯砸向输液架。
“叮——”
第一支输液架歪倒时,护士小安刚推开门。
她手里的体温计“当啷”掉在地上,看着顾承砚徒手掰断第二支输液管的样子,像头被拔了牙的困兽:“立刻联系林教授!神经外科、心脏科、脑科所有专家半小时内到!”
小安的白大褂被风掀起一角。
她弯腰捡体温计时,瞥见顾承砚垂在身侧的手——骨节泛白的指尖正无意识衬衫内袋,那里露出半截染血的发卡,是上周车祸时林疏桐被甩出车外时扯断的那支。
“顾总,林小姐需要静养——”
“静养?”顾承砚突然转身,眼底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她刚才咳出的是系统金箔!是数据反噬的血!”他抓起床头的病例本砸在小安脚边,封皮裂开,露出里面夹着的泛黄纸条——是林疏桐穿书第一天写的“逃离计划”,字迹歪歪扭扭,“要在他动真心前跑掉”。
小安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
她注意到顾承砚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像是要把什么滚烫的话咽回去,最后只哑着嗓子重复:“推去做CT,现在。”
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漫开时,顾承砚的手还扣在推床扶手上。
林疏桐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时她蹲在顾宅花园的蔷薇丛里,替他捡起被风吹走的白月光画像,发顶的呆毛扫过他手背。
电梯到负一层的提示音惊得他松手。
推床撞在消防通道的墙上,林疏桐的头歪向一侧,他慌忙托住她后颈,却在转身时撞翻了保洁车。
塑料水桶“哐当”砸在地上,肥皂水溅湿了他的定制皮鞋。
“顾总?”小安追出来时,正看见他背靠着消防栓滑坐在地。
林疏桐的推床被他半护在怀里,他额头抵着她发顶,肩膀剧烈起伏。
“你不是她。”他的声音被布料闷住,带着浓重的鼻音,“苏若雪不会在我胃痛时煮小米粥,不会在我签错合同后偷偷改好页脚日期,不会……”他突然哽住,手指抚过林疏桐后颈那道淡粉色的疤,“不会在系统要抹掉我时,用身体护着我。”
小安屏住呼吸。
她看见顾承砚后颈的皮肤随着动作绷紧,那里竟浮现出一片浅淡的蝴蝶印记,和林疏桐后颈褪去的胎记形状分毫不差。
“可我连看你睡觉都觉得珍贵。”他的尾音被抽泣扯得支离破碎,“我数过你打呼的次数,记过你说梦话的内容,连你把草莓蛋糕奶油抹在我西装上的位置都标在备忘录里……”
“顾总!”小安的声音带着颤音。
她蹲下身,发现林疏桐的手指正攥着顾承砚的手腕——刚才还昏迷的人,此刻睫毛剧烈颤动,视网膜上闪过诡异的红光。
“检测到双向心跳同步。”机械音从林疏桐喉间溢出,她的指尖在顾承砚腕上划出模糊的字迹,“触发‘真实心动’模式。”
顾承砚猛地抬头。
他看见林疏桐眼尾泛着薄红,像被揉碎的玫瑰花瓣,嘴唇开合间重复着:“这次换我保护你……换我……”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心跳声透过皮肤传来,强而有力,和他的心跳重叠成鼓点。
“疏桐?”他轻唤,“能听见我说话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刺痛。
记忆像被人强行撕开的胶带,12岁的顾承砚突然出现在眼前——他蜷缩在实验室的墙角,透过玻璃看着001号培养舱里的胚胎。
白大褂父亲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替身死了还能再造,但你的心跳只能为你自己。”
“所以我不敢承认。”他对着昏迷的林疏桐呢喃,“我怕承认了,你就会变成第002号、第003号……”他低头吻她发顶,“可你不一样,你会生气,会笑,会在我装病时戳穿我,你是林疏桐,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林疏桐的手腕突然泛起金光。
系统提示音在两人交握的掌心响起:“奖励记忆屏蔽卡×1,有效期:心动值归零前。”
走廊尽头闪过一道手机闪光。
王叔缩在墙角,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里是他刚发的消息:“总裁在哭,需要准备心理干预。”
等顾承砚抱着林疏桐回到病房时,夕阳己经爬上窗台。
林疏桐的呼吸逐渐平稳,监护仪的声响规律得像首小夜曲。
顾承砚坐在床头,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看着她腕间淡去的金纹,突然轻声说:“这次换我当容器。”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落在林疏桐耳畔。
药物的昏沉里,林疏桐听见监护仪的滴答声。
那声音像极了顾承砚第一次吻她时的心跳,一下,两下,和她的心跳叠成同一段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