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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仲景在急诊科的第七天，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突然硌得胸口发疼。
他低头整理病历，余光瞥见李主任站在护士站门口，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那是张护士刚把昨夜车祸患者的感谢信贴在公示栏上，红纸上“林仲景医生妙手回春”几个字被晨光镀得发亮。
“小周，新收的消化道出血患者，你带实习医生去处理。”李主任突然提高声调，目光扫过林仲景时像刀尖刮过玻璃，“林医生最近风头正劲，让他多歇会儿。”
张护士正给林仲景递血压计的手顿了顿，血压计金属头磕在桌沿发出轻响。
林仲景抬头，正撞进李主任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和前世那个雨夜，对方把医疗事故责任推到他头上时，眼神一模一样。
“李主任，我可以……”
“不用。”林仲景打断自己，指尖轻轻按住病历夹，“我正好要去给3床换敷药，张护士帮忙拿下纱布。”
他转身时，听见李主任刻意放轻的声音：“现在的年轻人，总想着一步登天……”
但接下来的三天，急诊科像被按了加速键。
醉酒老人的酒精中毒性脑病、工地坠落的多发骨折、还有个哮喘患儿在来院路上就出现了三凹征——林仲景的白大褂口袋里总塞着皱巴巴的系统提示纸：“《千金方》急救篇解锁”、“医道值加50”、“望诊入微技能进度87%”。
首到第七天深夜十点，林仲景刚把保温桶里的山药粥喝到见底，护士站的电话炸响。
“林医生！120送来了个急性心梗患者，血压60/40，意识模糊！”实习护士小吴跑得鞋跟都要掉了，“李主任说您最近处理急病有经验，让您赶紧去抢救室！”
林仲景的听诊器己经挂在脖子上。
他跟着小吴跑过走廊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这个时间点，李主任本该在值班室看股票；而“让你处理急病”这种话，上回还是他替主任顶了夜班，对方连句“辛苦”都没说过。
抢救室门一开，消毒水味裹着浓重的汗酸气扑过来。
病床上的老人他认得——三天前李主任接诊的不稳定型心绞痛患者，当时主任拍着胸脯说“保守治疗足够”，现在老人右手紧攥胸口的睡衣，指甲缝里全是血渍。
“肌钙蛋白32纳克/毫升，ST段弓背抬高！”张护士举着检验单冲进来，“之前的病历……”她突然噤声，把一份泛黄的病历拍在林仲景手边。
林仲景翻开，瞳孔骤缩——李主任三天前的医嘱里，抗血小板药物剂量只写了“常规量”，但具体数值被红笔涂得模糊，旁边用草书写着“患者拒绝支架，后果自负”。
“准备主动脉内球囊反搏（IABP）！”林仲景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布料，“张护士，去血库拿O型悬浮红细胞；小吴，联系心外科王主任，就说患者需要紧急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治疗（PCI）！”
监护仪的警报声里，他摸到老人桡动脉的搏动像游丝。
系统空间里《伤寒杂病论》的竹简突然炸开金光，一行墨字在视网膜上燃烧：“心痹者，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急当通阳宣痹。”
“肾上腺素1毫克静脉推注！”林仲景的手稳得像精密仪器，“准备除颤仪，能量200焦耳！”
李主任就是这时候冲进来的。
他的白大褂还系反了扣子，头发翘得像被电过，却扯着嗓子喊：“谁让你们擅自联系心外科？这是我的患者！”
“李主任，患者现在需要……”
“需要服从上级！”李主任一把抢过林仲景手里的心电图，指尖戳在ST段上，“这明明是早期复极，你懂什么就下病危？”他突然提高声音，“小吴，去把医务科王科长请来，我倒要看看哪个实习医生敢越权！”
林仲景的手背暴起青筋。
他想起前世，也是这样的夜晚，李主任把搞错药剂量的责任推给他时，同样理首气壮。
“测中心静脉压！”他没看李主任，手指重重按在老人锁骨下，“张护士，把之前的用药记录调出来——三天前患者家属明明签了同意支架的知情书。”
监护仪的蜂鸣声突然变缓。
林仲景抬头，正看见老人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
“救……命……”
李主任的脸“唰”地白了。
两小时后，心外科手术室的灯熄灭时，林仲景靠在墙上，白大褂后背全是汗。
张护士递来温水，手指都在抖：“刚才李主任说要找医务科，结果王科长看了用药记录……”她压低声音，“您猜怎么着？患者家属说三天前李主任说支架手术费贵，不如保守治疗……”
“林医生！”
李主任的声音从走廊尽头飘来，比刚才柔和了十倍。
他手里举着病历本，脸上挂着笑：“我就说你能行，刚才是怕你压力太大故意激将的。这病例就记我名下吧，对你实习考核有好处。”
林仲景盯着对方发亮的脑门。
前世此刻，他也是这样把功劳双手奉上，换来三个月后替人顶罪的“机会”。
“李主任，抢救记录我都签了字。”他摸出手机，调出手术全程的录像，“心外科王主任说要把这个病例当教学案例，到时候可能需要您指导。”
李主任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干笑两声，白大褂下摆扫过墙角的医疗废物桶，踉跄着走了。
次日清晨，林仲景推开值班室抽屉时，一个牛皮纸信封“啪”地掉出来。
信封边角磨得起毛，封口处盖着“市立医院”的红章，里面整整齐齐贴着十几张复印件——有患者投诉信、有篡改的病历扫描件，最上面一张是李主任和医药代表在咖啡厅的照片，时间是2019年3月12日，正是前世那起医疗事故发生的前一周。
他翻到最后一页，一行小楷跃入眼帘：“林医生，有些真相，不该被掩埋。”
窗外传来护士站的喧哗。
林仲景把信封锁进抽屉，转身时听见张护士的声音拔高：“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医务科查病历……”
“林医生早！”小吴端着早餐从他身边跑过，“大家都在护士站讨论呢，您快来看看！”
林仲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急诊科的同事们围在公示栏前，有人回头瞥了他一眼，又赶紧转回去。
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人群头顶，把他们的影子叠成一片晃动的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