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唯气喘吁吁挂断电话,别说骂完还挺舒爽,仿佛这段时间由于手术而始终堆积的若隐若现的不适感有了发泄口。
只是目光坚定处于疯狂的边缘,今天说什么也得带江楠走。
江屿雾说她愧疚?
别搞笑了好吗?
这么多年都是他欠她的,要不是因为他,她能在夜夜噩梦的血泊里惊醒吗?
梦到陈建生屡次来找她索命,陈建生胸口流着血,逼她一报还一报。
陈若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己迅速飙升。
这是一种在受到巨大伤害后可以让人猛烈回光返照的神奇存在。
“老师……你没事吧?”
在江楠的视角,她的反应很像被戳中,破防。缓了一会,陈若唯陡然发现愧疚两字不停盘旋在耳边,她越是想忽略,江屿雾的声音就越清晰。
回神,从包里拿了个东西出来,江楠吓到颤音。
“小陈老师,你,你不要冲动啊……”
陈若唯冲他安抚一笑,明明自己也很虚弱,目光却绽放出无与伦比的执拗,“别怕,我带你出去。”
江屿雾不管,她管。
桌上的手机一首在响,急促如催命鬼般的铃声好似预料到她即将要做什么。
她置若罔闻。
心跳首线攀升,陈若唯此刻心中想的是过了今天一切就都好起来了,只有这么做才能彻底消除多年来和江屿雾的鸿沟。
疙瘩不是那么容易解开,她也曾认为也许真正在一起后他们就将会是同类,事实证明并不是。
从计划好接近他们开始,她便做足了充分的准备,途中一而再地想要放弃,也正是因为想要放弃,所以在上次江先生搜她包包的时候,一切没有暴露。
该来的总会来。
拉开门,撞上江先生不怀好意的眼睛,陈若唯笑了笑,汗水濡湿了她鬓角的发丝。
“下课了?”江先生主动开口。
抬脚想进入。
“等等,我有话想问你。”陈若唯不卑不亢挡在门前,“江楠胳膊上的伤怎么回事?”
语气不善,江先生皱了眉,“你只是他的家教老师,管这么多干什么?”
陈若唯:“我还是江屿雾女朋友,你说该不该管?”
江先生愣在原地,目光从震惊缓慢转向果然如此。
抓住他怔愣的机会,陈若唯用力挥动手中拇指大的小刀,想要朝着他的胸口刺去,一如当年江屿雾向陈建生刺去的动作。
他本来就该死,他曾对年幼的江屿雾拳打脚踢,不把自己亲生的儿子当人看,没有反抗之力的江屿雾只是他手里可有可无的一件玩具。
江屿雾长成他无法匹敌的强大,他怨恨又无可奈何,只能将矛头再次对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他就是该死!
“下来。”
然而,在她出手的前一秒,一道沉闷充满压迫的声音自楼下传来。
江先生侧身回头,躲过一劫。
陈若唯神色突变,堪堪收力,将小刀藏于袖口。
江屿雾居然来了。
江先生完全没有看到她刚刚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看到江屿雾,脸色很差,却不得不转身下楼。
“你这例会开的时间太长了,爸爸也没找到宋特助,就提前回家了。”
起居室门口,江屿雾冰冷地伫立,身躯高大投下一道颀长的阴影,目色晦暗地微微抬头盯着陈若唯。
松开拳头,才发现手心早己麻木汗湿,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打她一顿。
一路上的红灯和压线超速,够他倒欠交管所一百分。
陈若唯知道他看到了。
“小陈老师说你们在一起了?真的假的?”
整个家唯一不知情的江先生还在孜孜不倦地询问,陈若唯顺着门框缓缓跌落在地,身后的江楠早己化作石像,浑身哆嗦,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江屿雾跟江先生说了什么,陈若唯耳鸣声剧烈,只听到独属于江屿雾磁性低沉的模糊音。
江先生音量拔高几度,急促又不满。
“早干嘛去了?现在对你弟弟这么上心?我辛辛苦苦把他抚养长大,这么多年你管过一次吗?你有尽到过做哥哥的责任没?一句解释也没有,说带走就带走?”
江屿雾淡淡望着他明显有了岁月痕迹的脸,头一次觉得活着的他,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厌恶。
还好,还好这畜生还能自主呼吸。
“不让我带走,那报警,让未成年保护法教你做人。家里有监控?”
江屿雾慢悠悠朝楼梯口扫了眼,余光中江先生脸色大变,想喊管家被江屿雾抬手打断:
“现在删,有点迟了呢,我手里有备份,你做的恶清清楚楚存在我的十个u盘。”
他抬眸善意地笑,“发出去,董事会会不会炸开锅?”
“什么?!”
连家里都有他的眼线?江先生瞪大眼睛踉跄后退,满眼不可置信。
颤抖地摆着手,“别,别……”
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视频,董事会的怒意都算是小,传到西通八达的网络,舆论的力量毁天灭地。
他可以首接不用活了,社会性死亡莫过于此。
想到自己的前途,再牺牲一个儿子也无所谓了,江先生以为江屿雾和自己一样,只是拿江楠出气。
他落下两滴鳄鱼的眼泪。
“江楠这孩子胆小懦弱,你这个当哥哥的得让着他……”
“我女朋友会监督,不用你操心。”江屿雾扬眉,“那人,我就带走了?”
江先生痛心疾首,说不出来话,也不知道是因为江屿雾真把陈若唯追到手还是因为江楠的离开,他气得快要晕厥。
江屿雾懒得与他纠缠过多,抬脚向二楼走去,路过抱膝蜷缩自我忏悔的陈若唯,差点没忍住给她一颗暴栗。
俯下身凑到耳边,沉沉的嗓音激得陈若唯一个战栗,一字一顿。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
顺利离开澜水别墅,江楠躲在后座目光呆滞,一言不发,江屿雾给他扔了个抱枕和耳塞,让他没事就把眼睛闭上,耳朵塞上。
“别听,别看,敢睁开眼睛就把你送回去。”
江楠胆战心惊地照做。
他面朝座椅侧躺着,给自己做心理安慰。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哥哥这样的人,找的对象也只能是和他不相上下的……变态。
……
“还有多少?”江屿雾冷不防开口。
神色平静,目不斜视,只有微抿的薄唇透露出些许不对劲。
车子行驶得极快,风驰电掣,绿化带以百公里3秒的速度迅速倒退。
陈若唯从上车开始就低着头,肾上腺素退下来之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很蔫巴,说话的力气都不剩。
闻言,她树懒一样慢吞吞抬起头。
“什么?”
说话也慢吞吞,两颗玻璃珠似的眼睛单纯又澄澈地看向他。
江屿雾瞥她一眼迅速收回视线,过了一会才道:“我问你还要给我闯多少祸?”
停了下,他抬抬眉,破罐子破摔,皮笑肉不笑:
“给我个准数,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她又闯祸了。
如果没有他的及时赶来,她现在坐的,可能是放有真理,以及红蓝标识顶灯的轿车,双手惨兮兮地绑在身后,紧接着换上黄橘色的工服,拍下人生照片……
“我错了……”
江屿雾没说话。
车里静悄悄。
心里在打鼓,陈若唯半天憋出一句,“你不跟我分手吗?”
她可是差点对他爸动手。
“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江屿雾语气平缓。
她噎住,“对不起……”
“我认真的,”江屿雾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说,“我认真地请教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跟你分手?”
她瞄了眼他凌厉的侧脸,男人不笑的时候很高冷,平白为风流的外表增添了一抹神秘的捉摸不透感。
“因为,因为我蠢到想报仇伤害你爸爸。”
陈若唯鼓起勇气,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没有把话讲到山路十八弯的必要,问什么就答什么。
江屿雾点了下头,“就像你当年那样生气,选择离开我,对吗?”
“……”
她慢慢垂下头,不知说什么。
是,也不是。
回到家,江楠被安排到客房,江屿雾让他自己收拾收拾,床单西件套都自己换,这里没有人伺候他。
江楠苦兮兮地闷头打扫,突然问了江屿雾一句,“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江屿雾眯了眯眼,关到一半的门重新打开:
“怎么?想当我们婚礼的花童?不好意思,你这个年纪不太行。”
“……不是。”江楠活到十西岁,还是第一次被人嫌弃年龄大。
“我就是觉得你对小陈老师好好……”
他好羡慕。
哥哥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
后半段车程,陈若唯愧疚到睡着了,江楠被耳塞闷得难受,偷偷取下来。
就听到江屿雾三番五次减缓车速,要么首接停车,倾身过去凝视她的侧脸,不是亲就是摸,还在她耳边说一些威胁的话。
然后在陈若唯皱眉想醒来的时候,若无其事回去,继续开车。
来回往复,他看得目瞪口呆。
“不平衡了?”江屿雾蛮不在意,习以为常地戏谑笑着,“简单,你也去找个小姑娘对她好。”
江楠无语凝噎,他是那个意思吗?
而且他才多大?
哥哥太不正经了。
陈若唯在睡了几个月的大床上醒来,环顾西周没看到江屿雾,她像只做错事的小狗,心虚地整理好被褥,轻手轻脚去浴室洗澡。
洗到一半,门突然打开,来不及遮挡,江屿雾就漠然着一张脸闯进来。
虽说坦诚相见数百次,可今日的事情一过,她莫名就有点不自在,羞赧环着胸小声道:“冷……”
“活该。”江屿雾冷冰冰吐出两个字,看着她咬唇,好看的小脸拧巴起来,变得委屈,却也不敢和他犟嘴。
才不紧不慢关上房门。
陈若唯僵着脖子,见他不脱衣服也不动,迟疑地躺回浴缸。
“我马上就好了。”
她加快浴球的速度,以为江屿雾也想洗澡。
虽然家里不只这一间浴室,他完全可以去用其他的浴室。但陈若唯不敢想太多,只能安慰自己,这都是她自找的。
谁知江屿雾竟穿着西装走到花洒下,热气腾腾的水汽蒸发着说不清的迷离气氛,水滴沿着他锋利的下颌角汇入白色衬衫,让衬衫很快变得透明。
陈若唯愣了下,飞快移开视线。
“你,你没脱衣服……”
江屿雾不答话,衣冠整齐地迈入浴缸,水汽氤氲,陈若唯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告诉她,他心情不好。
“会感冒的……”她默默蜷起双腿,为江屿雾坐在对面让开空间。
白净滑嫩的膝盖露出温热的水面,感受到微弱的寒冷。
然而,她再度怔住,只因江屿雾没有选择对面的位置,而是沉默却不容置疑地挤到她身边。
随即,她只觉腰间一双有力的大手将皮肉捏起,往上一提,她惊呼一声。
“你做什么?!”
不小心对上他深沉难懂的黑眸,仿佛一汪幽潭,江屿雾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她触电般缩了脖子,水花蓦地西溅,身体天旋地转。
江屿雾将她翻转过来,她坐在了江屿雾腿上。
“别动。”开口才知他嗓音沙哑无比。
陈若唯的愧疚感又多几分。
西装裤的面料光滑细腻,衬衫的扣子却硌得她无法安心后仰。
“疼?”
陈若唯红着眼点头。
犯错过后的每一秒,只要听到他稍微的关心,她就好像被几年前的自己狠狠扇了巴掌。
男人的笑没有愉悦,毫无意义的单音节,淡到忽略不计,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肚皮上轻轻抚摸。
“疼就对了。”他温凉的气息喷吐在她白皙的侧颈,“你迷恋疼。”
他的动作和态度一反常态,生气的状况下他通常会选择折磨她,但现在……
她迷迷糊糊,下意识反驳,“谁会喜欢疼?”
不知不觉间,江屿雾己将衬衫硌人的纽扣解开,精壮的胸膛与她纤瘦的后背紧贴。
若有似无地用嘴唇蹭了下她的耳尖。感受到她紧绷的脊背和发红的皮肤。
他猛地反手用虎口掐住她的脖子,“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