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归元堂东侧偏院传来马蹄声。
副使快步入内堂,低声道:“李从山调来旧脉监一系,两位己至门外。”
姜时鸢放下药卷,语气不变:“让他们进。”
疯王坐在屋后,冷眼瞥过副使:“什么人?”
“旧内阁两名监察使,一位林惟川,一位宋至简。”
“曾掌归元案底锁钥。”
姜时鸢眼神一顿,指间慢慢收紧:“宋至简,三年前在脉案封卷签字。”
“林惟川,是我父亲请愿归元时的对案人。”
疯王“哼”了一声,未出声。
片刻后,两名老者入堂。
林惟川须发皆白,手持木杖;宋至简依旧着内阁宽袖,气息绵长如线。
“归元堂失教多年,诸位见笑。”
姜时鸢未起身,只道:“今时今日,来者不为观礼。”
林惟川看着她,神色平和:“我为观人。”
“我想看看,当年那个‘姜编号’,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宋至简语气更首接:“今日之议,既为审人,亦为归权。”
“归元建制,本为医政内脉,如今越权横查,是为犯体制。”
姜时鸢冷笑:“归元本归命案,非归权。”
“你们三年前批了什么,今日不翻出来,我不配坐此。”
“那你们也别想再盖。”
林惟川摇头:“小姑娘,归元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疯王打断:“她若能撑得住,那就是。”
“你们若能挡得住,那也成。”
“咱们当场翻。”
——
堂内,三审排开。
旧监察院调出三年前主案副页,副案两卷。
姜时鸢指着第二卷,开口:“此卷伪造笔迹三处,调档页号第五页被裁。”
“我父姜允礼签字页面,被人抽换。”
宋至简皱眉:“何证之有?”
“验墨水。”姜时鸢抬手示意副使。
副使取出检测笔,滴入裁纸边缘。
顷刻之间,纸缝显出新旧水痕。
疯王靠在侧柱上,嗤笑:“三年前你们敢动脉案,今日还敢嘴硬?”
林惟川面色微变:“此事或有纰漏,但脉案本身未改。”
“童子之事,尚属属实。”
姜时鸢眸光一冷:“属实?”
她一字一顿:“你们口中的‘童子’,是我父亲签字送进宫的。”
“你们现在说,是我。”
“那我父亲呢?”
“签假卷的人,早烧了;活着的,却要替死。”
宋至简:“你这是情绪。”
疯王拍桌而起,长刀重重一击木案:“她要是情绪,那你们算什么?”
“你们签的,是一个家全灭。”
“她若不是命硬,早就替你们闭眼了。”
——
殿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年轻太医走进,手中持一纸原件:“姜大人,此卷三日前从北仓旧卷翻出,验印无误。”
姜时鸢接过,展开。
卷中最后一页,落款三字清晰:
“姜允礼。”
“原童子卷第九人,调换申请:拒绝。”
疯王眯眼:“拒绝之人是谁?”
副使回禀:“是林惟川亲批。”
堂内瞬间安静。
林惟川缓缓闭眼:“是我。”
“那时我信童子制。”
“如今——我不信了。”
“今日之事,若真要有人扛。”
他顿了顿,摘下手中监印,摆在案上。
“从我开始。”
“归元当变。”
姜时鸢望着他,良久才道:“不是因为你承认了我。”
“是因为,你认了错。”
疯王瞥她一眼,嘴角一动,没说话。
——
当晚,归元堂外张榜三道:
一,脉案全翻,三年卷宗皆可查;
二,姜时鸢暂代主印,调归元全卷权限;
三,皇命虽在,归元不改——首到真凶查清为止。
夜风过堂,榜纸震动。
太子得报时,怒摔金杯,冷声道:“林惟川,你也叛?”
太妃却闭眼轻言一句:
“归元若真翻了。”
“接下来,就不是姜时鸢能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