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丘荒岭,风雪西起。
姜时鸢站在一座无铭土冢前,手中持着圣令,身后列着刑部、太医院、归元堂三方官员。
她轻声道:“启棺。”
三年前,姜允礼被定“毒脉主犯”,死于狱中,尸骨草草掩于此处,按例无牌无志,不许归葬。
今天,她要亲自开棺验骨。
不是为了翻案,而是为了还命。
棺封破开,一股寒气扑面。
棺中尸骨保持极好,被御用漆封裹着,胸前三根肋骨断裂,心口部位大片黑斑灼烂,腐蚀痕迹未消。
太医院副使上前检验,眉头皱得死紧:
“是归血魂之毒,确凿无疑。”
姜时鸢蹲下,指尖点在心口灼痕边缘,忽而顿住。
“不对。”
她眸光一沉:“心脉未毁,心包腐蚀,气血逆流,这不是毒发——是灌毒。”
太医院众人一震:“你的意思是——?”
“这是死后伪毒。”
她抬头望向刑部:“我要请专家尸检,再查心脏是否运转痕迹。”
刑部官员迟疑片刻,终是点头:“准。”
她缓缓起身,低声说:
“若真是死后下毒,那他不是毒犯,是冤死。”
她父亲,含冤三年,满京骂名,若今验实清白——
她便要让天下,亲自为他除罪立碑。
可她话音刚落,山道忽然惊起一声鹰啸!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至,首刺棺中尸骨!
姜时鸢猛然反应,一把将棺盖扣住!
下一刻,数道黑影自林中冲出,刀光密集,首扑她而来!
“护——!”
刑部与归元堂瞬时混乱,太医院众人纷纷后撤!
姜时鸢护着尸棺后退,衣袖己被长刀划裂,鲜血滴落。
“他们是来毁尸灭口的!”她冷声喝道,“别让他们靠近棺椁!”
可那几名黑衣人极有章法,刀刀奔她而去,显然熟悉她所学针术,避开所有要害,专攻她反击节奏!
她咬牙,从袖中抽出银针,正欲出手——
一声暴喝自山下震起!
“——谁敢动她,我疯王的命不要了都得送你下去陪葬!”
只见狂风卷雪,一匹黑马破林而来!
马上一人黑袍金盔,狂发乱卷,一道横扫劈开刀锋,银鞭如雷!
萧策!
疯王归场!
“阿策——”姜时鸢惊得失声。
“我来晚了。”他翻身下马,一脚踹飞来袭黑衣,站在她身前挡住。
黑衣人短暂停顿,但迅速又扑上,五人围攻!
萧策不退,招招杀伐,十步之内无人敢近!
半炷香后,来人悉数溃逃,血染半岭。
他收鞭立定,望着她,喘息道:“你这命,怎么比棺里的还招人惦记?”
姜时鸢喘着气:“我父还躺在棺里。”
“我知道。”萧策看她一眼,手上还带着血,“我护他,也护你。”
“一个都不许再动。”
入夜,刑部紧急上奏,确认姜允礼遗骨为灌毒假案,心脉完整,死前无毒迹。
皇帝阅奏,沉吟许久,低声道:“传命,归元案重审。”
太子正在东宫练字,忽然手下一抖,墨洒一纸。
他看着桌上的落款页,缓缓吐出一句:
“姜时鸢……竟真翻了这案。”
归元堂内,姜时鸢坐在灯下,手臂缠着药纱,神情静寂。
萧策在她面前蹲下,动作小心,像怕惊着她:
“疼吗?”
她摇头:“疼也没关系,我怕死在误解里。”
他低声道:“你赢了。”
“还没。”
“那我陪你赢到最后。”
她忽然抬眼,轻声:“你不是说,要我陪你疯一次吗?”
“嗯?”
“现在吧。”
他一怔。
她睫毛轻垂,声音比风还低:
“你疯了一路,我该疯一次,告诉他们——”
“姜家没有罪人。”
夜半,归元堂小阁起火。
一页记录归元术调试失败的“太子试药册”被焚成灰烬。
火堆中残留一角字迹——
“叶铭持印,御前调脉。”
而此印,己消失于档案之外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