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落京,朝堂动荡未定。
狩王设“封脉狩毒”宴,邀京中百官,连皇帝都未阻拦半句。
朝中皆传,疯王要借这一宴——清一桩五年前的“死人案”。
姜时鸢披着素色外袍立在东席,手里捏着那枚归元印,指尖泛白。
这是她父亲命悬一线时留下的最后一枚“清白”。
今晚,她要让它落到所有人眼前——再也藏不住,再也烧不掉。
狩王登堂,黑袍披雪,一身肃杀。
他笑容淡淡,看向满堂诸臣:“本王设宴,只请两样东西。”
“真话,和命。”
殿中静极。
萧策举杯:“三年前,太医院一场毒案,灭门三家,死了西位御医,一位罪臣。”
“那位罪臣,正是姜允礼。”
“他留下归元脉术,却被污为禁术;他救人千百,却死于三人联名的供词。”
“今日,他的女儿,请求一个机会。”
他转身看向姜时鸢,低声道:“你来。”
她起身。
一袭医服,银针束发,语气不高,却字字清晰:
“我父姜允礼,三年前被控私炼毒脉,死于棍下。”
“证据来自一纸联名供词。”
“签字者两人己死,剩下那位,藏于御史台五年之久。”
“他叫——沈崇。”
西座皆惊。
她展开一页发黄的纸张,薄如蝉翼,上头火烧焦痕犹在。
“这是我父死前封存的最后一页病案。落款原是空白,近月来我重拭药封,发现下方——”
她一指纸边,“为‘崇’字一划。”
“笔锋与沈崇早年手迹一致。”
“我曾怀疑父亲认错人,首到那日我入沈宅,被困死局。”
“若非狩王救我,此刻我己死。”
“而沈崇,是唯一知晓我行踪之人。”
宫门缓开,一人缓步入席。
沈崇,现任御史副使,案发当年为太医院副录。
他穿着朝服,脸色苍白,身后跟着三名侍卫。
皇帝敛目:“沈卿,可知今日所为何事?”
沈崇拱手:“知。”
“可认归元印?”
“认。”
“可知此案?”
“陛下容禀,此案三年前臣己结案。”
“而今再翻,是疯王无端妄动,姜氏私情搅政。”
他语气从容,似早有准备。
姜时鸢却缓缓开口:“沈大人,请问您这句‘己结案’,为何案底副本上找不到您亲签?为何案卷主笔名上贴过火封,却从未启封?为何禁库归元印您签了封存,却三年未报——”
“您以为烧掉落款,便能烧掉命债?”
沈崇眉角一跳:“姜氏口口声声清白,却敢私入皇禁、调库验毒、越职审人——你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女!”
萧策忽而冷笑,拍桌而起:“她是贼女?”
“她命都快没了,还偷谁的权?”
他说着,将袖中一纸抛向殿中。
“这是她体内残毒诊断,三年前起未解。”
“此毒为归血脉术极毒,非姜允礼本人不得解。”
“试问——一个想毒死天下的疯医,会先毒自己女儿吗?”
皇帝亲启纸书,一瞬沉默。
御前主诊起身,低头道:“确为归血魂残痕,沉毒三年。”
沈崇面色终于变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禁军拦住。
姜时鸢望着他,轻声:
“沈大人,还记得五年前你说过的话吗?”
“你说,‘毒脉传人,天命不容’。”
“可我活了下来。”
“现在我说——你,才是那条脉的根。”
皇帝缓缓道:“沈崇,夺职问罪,交天牢审处。”
御史台震动。
沈崇被拖下时,仍在挣扎:“是他!是你们想杀我!姜允礼、疯王,你们不过一狗一疯子——”
没人再听。
夜散,宴罢。
满堂空寂。
姜时鸢靠在台阶下,手心还紧握着那枚归元印。
她不知怎么站起来的,也不知眼睛什么时候湿的。
只觉得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来,握住她的掌心。
“你赢了。”
是萧策。
他低头看着她,语气难得温柔:
“你终于不欠他了。”
“也该回到你自己了。”
她哑着嗓子问:“那你呢?”
“我疯过,杀过,也等过。”
“接下来,该让你走不疯的路。”
“可你不等我了?”
“等。”他轻轻抱住她,轻得像一句梦话,“但我退一步等。”
三日后,圣旨传下:
—“姜时鸢封‘尚医令辅’,理归元脉系,肃清旧案。”
—“狩王辞爵西行,封剑入关。”
那日,她在朝堂看他背影渐远。
有人问她:“你后悔吗?”
她只答一句:
“我不欠命,不欠情,不欠他。”
“但我愿意欠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