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找人,我留在这里看着。”裴菱道。
至少要看清是何人进去了,后续才好找人对质。
翠莘一惊:“那怎么行,万一被发现了,姑娘可能会有危险,要不我……”
“别啰嗦了,赶紧去。”
裴菱厉声催促,翠莘只好乖乖听话,赶去前院。
柴房院子里,几名奴仆皆中了,倒地不醒。褚一舟在院里放哨,柴房门大开,内里烛火幽微。
陆潜替花旦松绑,又将一叠银票塞进她的手里。
“拿好了,出了后门赶紧离开京都,再被抓到,小爷可不管了。”
花旦数了数银票,巧笑嫣然:“小公爷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奴家今夜就出城,保准无人发现。”
“阿潜!”
门外的褚一舟低声喊道:“动作快点,小心来人。“
陆潜没再跟花旦废话,领着人离开柴房小院,往后门去。
月光清浅,隐在暗处的裴菱清楚看见陆潜三人从柴房小院里出来,心头倏然一沉。
怎么会是陆潜?
他为何要安排花旦败坏二哥名声?
三人很快消失在视野中,裴菱杵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不多时,府中管事和数名手持棍棒的小厮急吼吼赶来,发现柴房里关的人跑了,把守的奴仆还睡得一个比一个香,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翠莘紧跟着赶回来,喘着粗气问:“姑娘,他们人呢?”
裴菱没说话,面色凝重。
若是将陆潜陷害二哥的事说出去,怕是会牵扯出更多的事,这门亲事才刚定下,可不能横生枝节。
“翠莘,阿母呢?”
“啊?”翠莘被问得愣了一下,讷讷道,“夫人在前院,跟家主一起招呼宾客。”
“你让柴房里的人散了吧,等宴席结束了,我再找阿母商议这件事。”裴菱道。
翠莘有些懵,但还是照做了。
…
待宴席结束,己近亥时。
裴氏夫妇送完宾客,身心俱疲地回到主院,仆妇端来洗漱用的热水,襄氏坐在盆架前,胸前围着细棉帕子,慢条斯理地净面。
裴廷猷抬手示意仆妇出去,沉声问道:“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做事也太失分寸了。”
襄氏未动声色:“夫君这是何意,我自觉今日在定亲宴上,并无半分错漏之处。”
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裴廷猷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今日是定亲宴,按规矩,令仪也该唤你一声‘二叔母’了,怎不见你替她说句话?光想着公允,连打架的缘由都不问,若我不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罚她?”
襄氏神色黯了下,细棉帕子在手里来回摆弄。
“无论是何理由,打架本就不可取。身为国公府的姑娘,行事怎能如此粗鲁,幸好没有传出去,否则旁人还不知如何笑话咱家。”
“是那几个姑娘寻衅在先,有国公给她撑腰,这件事糊弄两下也就过去了。你今日之举,肯定会让令仪心里有疙瘩。”裴廷猷皱着眉头。
襄氏面无表情,连手里的帕子都快拧成麻花了也不自知。
“幸好有太子殿下出面,没让这件事闹大,不然那几个姑娘将来还不消停。”
“你说说你,平日挺大方宽和的,怎么今日就逮着令仪计较,说的话也忒难听。她与阿菱不同,怎能拿教训阿菱那套教训她……”
裴廷猷喋喋不休,言辞间尽是对她的责怪,丝毫没有察觉坐在盆架前的襄氏,脸色越来越难看。
啪——
襄氏将细棉帕子摔进水盆里,回头盯着裴廷猷,烛火明灭跃动在她的眼睛里,蕴着若有似无的怒意。
“我可着实好奇,都是女儿家,阿菱与令仪有何不同,为何夫君处处维护令仪?”
一连甩出两个问题,裴廷猷这才察觉襄氏的情绪波动,立马缓和语气:“她是二郎的未婚妻,大嫂也挺满意令仪,我这不是怕令仪还未入门,便与我们心生芥蒂嘛。”
“就因为她是二郎未过门的媳妇,我看不是吧。”襄氏眼含嘲讽,“难道不是因为……她是陆燕娴的女儿!”
一句话戳破隔在夫妻之间的最后一层窗户纸,裴廷猷脸色一片冰冷。
深夜,庭院里烛火幽微。
裴菱屏退仆妇,打算与父母谈谈陆潜放走花旦的事,刚走到门外,便听见主屋内爆发了争吵。
“夫君说我斤斤计较,不够善解人意,还怕这门亲事最后成不了,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
襄氏终于忍无可忍,用尽全力大吼,彻底撕碎这数十载人淡如菊,心素如简的面具。
裴廷猷愣愣看着她,对眼前歇斯底里,不顾体面的夫人,感到十分陌生。
半晌,冷哼道:“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你在意的是令仪吗,你是在意她死去的娘!”襄氏心里膈应极了,多年的心结,在这一刻不吐不快。
“你让二郎娶她回来,究竟是想成全他们,还是想满足你那点龌龊心思你自个儿心知肚明!”
‘啪’的一声。
裴廷猷大手一挥,将一只茶盏砸在地上,指着襄氏,冷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暖黄烛火映在襄氏面庞,一脸厌倦:“嫁进裴府这么多年,我在主母这个位置上处处谨小慎微,深怕做错半点,让你心生不满,可你呢?满心都是陆燕娴!”
“外人夸你洁身自好,与我举案齐眉,伉俪情深,这么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都不曾纳妾,可你扪心自问一个月有几回与我同房!”
“这些年,我将阿菱教得知书达理,可宋令仪除了那张脸,可有半点陆燕娴的才情?!阿菱哪里比不过她,非要说比不过,那就是阿菱不是陆燕娴肚子里出来的!”
裴廷猷震怒,重重的在软榻案几上一拍:“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疯?”
襄氏猝然站起身来,无声的连连冷笑,眼里蓄着清泪:“我早该疯了!”
“我自问成亲十六载,不曾有对不起裴家之处,可你呢?心里想着陆燕娴,处处维护宋令仪,可有把我和阿菱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