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素矿带的尽头,是一片看起来毫无路径的崩塌地层。
岩层翻卷如旧书页,地面露出成千上万被挤压、错缝、冻结的魔素脉线。一些还在流动,一些己经沉寂,像大地自身断开的神经。
空气中的魔力粘稠得像雾,呼吸时能感到微微的发烫。
“这地方本不该被踏进。”西娅低声说。
“它是联邦早期开掘失败的区域。”艾尔温蹲下,触摸一块破碎魔纹石,“理论上这里的魔力己经被抽干……但它们还活着。”
“那它们是‘失败的魔力’?”
“不是失败,是‘逃掉的东西’。”
诺尔抓紧布丁,悄悄靠近:“它们会回来吗?”
“魔力不会回来,但我们会一首走在它遗留下来的痕迹上。”
崩塌区域不规则地向下倾斜,三人小心翼翼地从断岩之间穿行。
几个小时后,他们发现了一道人造木桩栅栏。
“你看。”西娅指着木头,“那是新切的,三天内。”
“有人住在这附近。”
他们翻过魔石丘陵,在低凹地带发现了一组隐秘的简易营地。
没有正式房屋,只有用旧布、魔导板、回收金属组建的遮蔽层。魔频发电机立在一边,己经沉默,但有人曾试图修复它——金属壳上还贴着手写警示纸条:
“别再踢它了。踢不亮。”
营地不大,十余人围着一块焚烧残渣取暖。大多数是老人和孩子,衣物破旧,神情谨慎。
“是无主者。”西娅低声说。
“他们没有国籍,也不信系统。没有姓,也没有编码。”
“他们住在国家之间的裂缝里。”艾尔温点头,“靠残余魔素活下去。”
诺尔张望了一圈,小声问:“我们能进去吗?”
西娅犹豫片刻,把脖子上的小挂坠从衣领中拿出来。
那是一枚扁圆的黄铜魔环,中间刻着两个字母:
SA
她走到栅栏边,朝里头举起魔环。
守在一边的壮年男人皱着眉看了她几秒,然后挥手:
“进来吧,标图者。”
诺尔眨眨眼,小声问:“什么是标图者?”
西娅低声解释:“我曾替一些营地绘制逃亡路线图……他们有自己的说法,叫我们‘标图者’。”
他们被允许进入营地,条件是不得问名字,不得问身份,也不得靠近中心医疗区。
艾尔温主动请求查看魔频机组,开始检查其能源脉络与引导回路。
“你会修这些?”守卫讶异地问。
“我是‘活下来的修理工’。”艾尔温笑了笑。
西娅与营地的几位长者寒暄,诺尔则被一名大婶带去分食煮魔草汤。
她坐在孩子们中间,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小声地说“谢谢”,吃得干干净净。
一旁的小男孩问她:“你也没有家吗?”
诺尔愣了一下,摇摇头:“有家的人也会流浪。”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我要找到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我是谁。”
“你不是诺尔吗?”
诺尔笑了:“对啊,我是诺尔。”
傍晚时分,艾尔温完成发电模块修复,旧魔阵重新启动,整片营地被一圈稳定的光带包围。
西娅看着灯亮起,眼神柔了几分:“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也会住在这种地方。”
“我希望我们不要变成‘不得不’。”
“他们没有国。他们也有夜。”
“你以前来过这种地方?”
“我以前……从这种地方出去的。”
她没细说。
晚饭是一锅混合魔草根与晒干肉块的粗粥,气味苦涩,但温热。西娅撕了几片旧面包,递给诺尔和艾尔温。
诺尔轻声说了句“谢谢”,坐下小口啃食。
“这就是你们旅人吃的?”一位男孩问她。
“比起三天风干的军粮,这算豪华。”西娅笑了笑,“我们曾经用干油布裹野果当饭团。”
“那我来学。”诺尔认真地说。
她把剩下的碎面团揉一揉,包上果干,捏成一个皱巴巴的小团,递给艾尔温。
“这是你的晚餐。”
“我得多配点勇气下肚。”他咬一口,“……还挺像炸过的馒头。”
孩子们哄笑。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
夜里,营地边有人在唱旧歌。
旋律像魔素纹路那样单调却不断重复,听久了会让人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要往哪去。
诺尔靠着艾尔温的肩睡着了,布丁蜷在她怀里。
西娅坐在一边,看着星星,手里转着那枚黄铜魔环。
她低声说:“明天我们要不要听听他们的建议?”
“你是说‘东南坡底的遗迹区’?”
“听说那里藏着一座禁咒遗迹。”
“我们准备好了吗?”
“不是我们准备好了,而是‘它’开始等我们了。”
营地的老人递来一张手绘图,上头标着一个隐藏得极深的矿脉裂缝通道。
“你们是走图层底部的人,”他说,“那就走得再深一点。”
艾尔温收起图纸,朝他鞠了一躬。
他们将从地图上“己被划掉的地方”,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