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悠悠落地,曲清妤的指尖轻轻滑过喜服上绣着的并蒂莲刺绣。金线绣得极为细密,可针脚却歪歪扭扭,显然是梅老夫人特意吩咐绣娘敷衍了事。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前世的她还会在意这些虚礼,可今生,只觉得无比可笑。所谓的十里红妆,不过是束缚女人的华丽囚笼罢了。
“少夫人,该吹蜡烛咯。”喜婆尖着嗓子催促,眼底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轻蔑。曲清妤抬眸,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西周,丫鬟们早己退得干干净净。桌上的合卺酒泛着诡异的光泽,不用想也知道,里头分明掺了东西。她指尖微微一动,袖中的银针悄然滑落到手心。
烛火熄灭的刹那,窗棂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曲清妤立刻屏息凝神,手中紧紧握住剪刀。前世,她便是在这个夜晚被迷晕,醒来时,脸皮己然换到了柳如烟的脸上。如今,还想故技重施?她冷笑一声,佯装脚步踉跄,退到床边。就在黑影翻窗而入的瞬间,她手中的剪刀精准地抵住了对方的喉结。
“鬼面?”她微微挑眉,指尖轻轻着对方颈间凸起的喉结,“梅府的侍卫,倒是喜好这些阴诡的把戏。”
“阴诡?”男人低笑出声,鬼面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泽,“夫人白天在灵堂还说‘嫁给死人真好’,如今我这‘死人’来与夫人圆房,夫人怎么反倒怕了?”
这声音……曲清妤瞳孔猛地一缩。是他!白天那个自称梅砚舟的男人!他不是应该在皇宫当值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手腕暗暗发力,剪刀刃划破对方皮肤,只听一声闷哼——竟是真血?
“你究竟是谁?”她压低声音,“梅砚舟明明在宫里……”
“夫人这是在关心为夫?”男人忽然伸手,有力地扣住她的腰肢,用力一带,两人便一同跌坐在喜床上。曲清妤挣扎间,触碰到他腰间的玉佩,那是一块冰凉的羊脂白玉,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砚”字——的确是梅家三爷的贴身之物。
“放开我!”她抬腿欲踢,却被他紧紧压住,动弹不得。鬼面下的呼吸灼热,喷在她的耳垂上:“夫人可知,今在灵堂摔碎供果,害得为夫错过了早朝。夫人这般赔罪,是不是该有点诚意?”
曲清妤浑身僵硬,前世被剜脸时的剧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眼前男人的气息与前世重叠,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温柔。她忽然想起白天他眼底那复杂的神色,心中一动,试探着开口:“你……还记得前世吗?”
男人猛然抬头,鬼面滑落半寸,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曲清妤瞥见他喉结滚动,便知自己说中了要害。原来他真的重生了,原来前世的一切,他都记得!
“你果然也重生了。”她轻笑一声,手中的剪刀抵住他的心口,“那你该知道,前世我是怎么死的。梅砚舟,你今天阻拦我退婚,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他忽然抓住她握剪刀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自然是来还债。前世我误信柳如烟的谗言,以为你与曲明远私通,才……”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喉结抵着剪刀刃上下滚动,“如今我要把亏欠你的,一一偿还。”
曲清妤怔住了。还债?前世那个杀人如麻的梅阁老,竟会说出“还债”二字?她紧紧盯着他露在鬼面外的眼睛,那里有愧疚,有隐忍,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愫。难道重生之后,他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