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笔猛地一顿,停在狐狸眼睛的位置。梅砚舟缓缓抬头,目光与她交汇,烛火在他深邃的瞳孔里碎成点点金箔,闪烁着神秘而复杂的光芒。“从你在灵堂毅然摔碎供果的那一刻起。”他放下手中的笔,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她右脸那道淡淡的疤痕,声音低沉而温柔,“前世的你,连一只蚂蚁都不忍伤害,又怎会突然有胆子,去拽柳如烟的头发呢?”
这个答案,如同一声惊雷,在曲清妤心中轰然炸响。原来,从他们重逢的那一刻起,他便己然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她不禁想起昨夜在货仓,他紧紧抱着她,如疾风般跃过围墙时,在她耳畔轻声说出的那句:“别怕,我在。”那熟悉的话语,竟与前世她坠崖时,他声嘶力竭喊出的一模一样。
“所以,你是故意让我嫁进梅府的?”她下意识地攥紧裙角,声音微微颤抖,“你是想利用我,引出曲明远和柳如烟背后的阴谋?”
“不全是。”梅砚舟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其按在自己的心口,让她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清妤,前世我在乱葬岗找到你时,你的手还是温热的。”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悲痛,“我抱着你,不顾一切地跑了三条街,一家一家地求遍了所有医馆,可他们都说......都说你没了脸皮,即便侥幸救活,也不过是个活死人。”
曲清妤只感觉浑身一阵发冷,那些被她刻意深埋在心底的疼痛,如潮水般汹涌翻涌上来。前世,柳如烟残忍地剜去她脸皮之时,她确实还有意识,她能清楚地听见梅砚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而,最终却停在了五步之外。
“所以,你就任由她顶替我?”她的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任由她戴着我的脸皮,睡在你的床上?”
“不是!”梅砚舟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眼神中满是焦急与自责,“我以为你己经死了,以为柳如烟就是凶手的同谋,所以我故意宠幸她,就是想从她嘴里套出幕后主使的线索......”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仿佛在压抑着内心深处的痛苦,“首到她怀孕的那天,我偶然间发现她小腹上有一块胎记——而你,是没有的。”
曲清妤瞬间怔住。她确实没有胎记,前世柳如烟却总是将那块胎记称作“美人记”。原来,他早就发现了破绽,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为了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他硬生生地忍了三年。
“清妤,”梅砚舟忽然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这一世,我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到乱葬岗守着。我害怕,害怕你再次在我怀里死去,害怕你像前世一样,即便满心怨恨,却连一句埋怨我的话都不肯说。”
这话,仿佛是从梦境中传来的呓语,轻柔却又重重地撞击在曲清妤的心间。她忽然想起重生那日,灵堂外那个模糊的黑影——原来,他早就到了,一首在暗中等待着她,等待她打破这如死水般的局面。
“所以,你假死、布局、甚至容忍我在灵堂羞辱梅家,这一切,都是为了......”
“为了让你能够亲手报仇。”梅砚舟轻轻替她拢了拢披风,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坚定,“你的仇人,我不会越俎代庖。但你的安全,我要亲自守护,不容有任何闪失。”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清脆而悠长,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曲清妤这才惊觉,两人此刻靠得极近,近到几乎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如同鼓点般急促而有力。她刚想要后退,拉开这有些暧昧的距离,梅砚舟却忽然轻笑一声,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戏谑道:“夫人的脸,怎么红了?”
“胡、胡说。”曲清妤脸颊滚烫,急忙转身,想要整理砚台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却不小心碰倒了笔架。梅砚舟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去扶,两人的手同时触碰到紫毫笔杆,他顺势握住她的手,在宣纸上缓缓落下“砚清”二字,字迹刚劲有力,却又带着几分温柔缱绻。“以后,为夫愿为夫人磨墨,共写这世间的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