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卷宗房的檀香混着陈腐的霉味,熏得盛瑶太阳穴突突首跳。她戴着鹿皮手套,指尖划过泛黄的账册,墨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是用西域松烟墨写的,与将军府侧妃孙氏的密信同款。
"这些账本,"江城彬站在雕花窗前,墨色锦袍衬得脸色愈发冷冽,"上个月还记着绸缎香料,这个月突然变成药材瓷器——"他转身,目光落在盛瑶案头的玻璃放大镜上,"你说的'指甲泥垢',在哪具尸体上?"
盛瑶抬头,看见他腰间的寒江雪梅令牌在阴影里忽明忽暗。三天前,刑部送来三具无名尸,皆穿着商人服饰,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泥垢。"第三具,右手小指指甲断裂。"她用竹片挑起泥垢,放在放大镜下,"里面有孔雀石碎粒,还有极细的金沙——产自西域楼兰。"
江城彬皱眉靠近,鼻尖几乎碰到她发间的银钗:"楼兰距此三千里,寻常商人不会携带。"他忽然注意到泥垢中还有半粒朱砂,与盛瑶生母药渣里的成分相同,"这些人,是将军府的走私眼线。"
盛瑶点头,取出羊皮纸拓印泥垢纹理:"孔雀石需用醋浸泡才能显形。"她指着拓片上的层状纹路,"这种结构,与黑市商人用来藏毒的夹层木箱一致——上个月城西当铺收的西域木箱,底纹正是如此。"
卷宗房的木门突然被推开,刑部侍郎王大人闯进来,腰间玉佩叮当乱响:"寒江侯,此乃机密卷宗,岂能让女子随意翻看?"他盯着盛瑶手中的放大镜,"何况她还是涉案人——"
"涉案人?"江城彬冷笑,袖中雪梅令牌拍在案上,"盛姑娘乃相府嫡女,掌家令牌在身,按《大明律》,嫡女可协查家族相关案件。"他指尖划过账本上的篡改痕迹,"倒是王大人,为何对这些账本格外紧张?"
王大人的脸色变了变,目光落在盛瑶正在分析的泥垢上。盛瑶忽然开口:"大人袖口的孔雀石粉,与死者指甲里的一模一样。"她举起银钗,钗头沾着的粉末在烛光下泛着蓝光,"西域孔雀石性脆,研磨时会产生这种荧光。"
王大人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烛台。江城彬示意暗卫拿下,转身时看见盛瑶己蹲在尸体旁,用柳叶刀轻轻刮取指甲内侧的残留物:"除了孔雀石,还有和田玉碎屑——产自西域于阗,是将军府贡品清单上的禁运品。"
"走私路线,"江城彬盯着墙上的舆图,"从楼兰经河西走廊,在凉州中转,最后由相府商队运入京城。"他忽然指向舆图上的红点,"凉州刺史,是梁贵妃的舅舅。"
盛瑶点头,将泥垢样本放入瓷瓶:"死者指甲里的沙粒,含碱量高于中原,符合凉州戈壁特征。"她翻开另一本账册,找到三个月前的记录,"那时相府商队突然增加'药材'运输,实则是夹带玉石和毒粉。"
更鼓敲响三更,卷宗房外传来打斗声。盛瑶抬头,看见阿青浑身是血地闯入,手中攥着半片染血的玉佩:"姑娘,黑市商人被灭口,这是从凶手手中抢的——"
玉佩上刻着并蒂莲纹,与将军府侧妃孙氏的香囊相同。盛瑶接过时,发现内侧用楼兰文刻着"戌初,城西破庙"——是交易暗号。江城彬忽然按住她的肩,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我带人去破庙,你留在此处,继续分析矿石。"
盛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尸体右手虎口处的老茧——是长期握马鞭所致。她翻开死者衣襟,心口处有块暗红色胎记,形状竟与寒江侯府的雪梅纹相似。
"阿青,"她低声道,"去查凉州刺史的贡品清单,重点看'于阗美玉'的数量。"她顿了顿,摸着死者指甲里的金沙,"再问问太医院,最近有没有人采购孔雀石入药——这东西有毒,常人不会用。"
五更天,江城彬返回卷宗房,墨色锦袍上染着血迹,却不是他的。"破庙埋伏了梁贵妃的暗卫,"他将搜出的账册摔在案上,"但真正的走私账本,藏在凉州刺史的密匣里。"
盛瑶看着账册上的朱砂批注,忽然想起柳氏房中的夹竹桃盆栽,盆底刻着的也是这种朱砂印。她取出从死者指甲里提取的和田玉碎屑,放在账册的朱砂印上——纹路完全吻合。
"凉州到京城,"她指着舆图上的路线,"必经江城驿馆。而江城驿馆的管事,"她望向江城彬,"是侯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