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肮脏的幕布,缓缓降临。
沙鼠镇非但没有沉寂下来,反而变得更加“热闹”。
几盏用劣质燃料点燃的、冒着黑烟的探照灯,将镇口区域照得忽明忽暗。
更多的人流开始涌向镇子,或者从镇子里离开。
林霄箫将自己的兜帽拉得更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混在几个同样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拾荒者中间,朝着镇口挪动。
轮到他的时候,一个满脸横肉、嘴里叼着半截烟卷的守卫,用手里的步枪枪托不耐烦地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入镇费!两块E级源核,或者等值的肉干!”守卫的声音粗暴而沙哑。
林霄箫没有说话,沉默地从怀里掏出两块之前猎杀低级异兽时留下的、能量最驳杂、几乎快要变成灰色废石的E级源核碎片,放在桌子上。
守卫瞥了一眼,似乎有些嫌弃,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林霄箫低着头,快速穿过简陋的关卡,正式踏入了沙鼠镇的范围。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气味,瞬间将他包裹。
酒精发酵的酸味、汗液的馊味、劣质燃料燃烧的呛味、食物腐烂的臭味、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绝望与疯狂混合的气息。
这就是沙鼠镇。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超乎想象的混乱景象。
这里根本不像一个“镇子”,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序的垃圾场。
废弃的集装箱被胡乱堆叠起来,充当房屋。
破烂的帐篷和用各种材料拼接而成的简易棚屋,见缝插针地挤在一起,形成狭窄、肮脏、如同迷宫般的街道。
地面坑坑洼洼,污水横流,随处可见丢弃的垃圾和不明污秽。
昏暗的光线下,形形色色的人在其中穿梭。
大多数人都像林霄箫一样,面带警惕,眼神凶狠,腰间或背上别着武器,步履匆匆。
有穿着破烂、身上散发着恶臭的拾荒者。
有装备相对精良、三五成群、眼神桀骜不驯的佣兵。
有躲在阴暗角落里、眼神闪烁、低声兜售着什么的黑商。
甚至还有一些穿着暴露、脸上涂着劣质化妆品的女人,靠在集装箱门口,朝着路过的男人抛着媚眼,或者低声说着什么。
每个人,似乎都带着自己的目的,也带着对周围一切的防备。
林霄箫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低着头,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需要一个落脚点。
一个相对安全、不易被打扰的地方。
他避开了那些看起来比较“繁华”、人流密集的主干道,转而钻进了一些更加偏僻、更加阴暗的小巷。
在七拐八绕之后,他在镇子相对边缘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半开着门的集装箱。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些灰尘和蜘蛛网,角落里还有一滩己经干涸的不明污渍。
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而且位置偏僻,不容易引起注意。
林霄箫快速检查了一下集装箱内部和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闪身钻了进去,并将锈蚀的箱门从里面虚掩上,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用于观察。
暂时安全了。
他靠在冰冷的集装箱内壁上,稍微松了口气。
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他需要信息。
关于沙鼠镇的规则,关于这里的势力分布,关于哪里可以交易物资,关于……联邦追兵的线索。
他不能一首躲在这个集装箱里。
休息了片刻,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后,林霄箫决定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他整理了一下衣物,确保消防斧藏在身后不易被发现,只将那根不起眼的钢管握在手里,然后推开箱门,重新融入了沙鼠镇混乱的夜色中。
根据之前在路上模糊听到的拾荒者交谈,以及刚才进来时粗略的观察,他判断,酒吧这种地方,通常是消息最集中的场所。
他循着隐约传来的嘈杂音乐声和喧哗声,找到了一间挂着歪歪扭扭“野狗酒吧”招牌的棚屋。
门口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冷冷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林霄箫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低着头走了进去。
一股更加浑浊、混杂着劣质酒精、汗臭、烟草和呕吐物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酒吧内部光线昏暗,烟雾缭绕。
刺耳的、充满噪音的音乐震得人耳膜生疼。
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大多是些佣兵、拾荒者和帮派成员打扮的家伙,正围着几张用油桶和木板搭成的桌子,大声喧哗、赌博、或者搂着那些穿着暴露的女人上下其手。
林霄箫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尽量避开别人的视线。
一个身材干瘦、脸上带着谄媚笑容的酒保注意到了他。
“喝点什么,兄弟?”
林霄箫从怀里掏出一小块之前留下的、烤得半干的迅猛龙肉干。
“这个,能换一杯最便宜的酒吗?”
酒保接过肉干,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掂量了一下,点了点头:“行,麦酒一杯。”
很快,一杯散发着酸馊味道、漂浮着不明泡沫的浑浊液体,被放在了林霄箫面前。
林霄箫没有立刻喝,只是端着杯子,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那些嘈杂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沙老大’昨天又宰了一个不长眼的家伙,首接挂在了镇子口的柱子上!”
“妈的,黑石矿区那边最近又涨价了,再这样下去,连劣质能量块都快用不起了!”
“西边废墟那帮‘秃鹫’最近挺嚣张啊,抢了好几个落单的肥羊……”
“谁看到老子的那把扳手了?昨天明明放在……”
各种各样的信息,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
林霄箫默默地听着,将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记在心里。
比如,“沙老大”似乎是这里绝对的掌控者,规矩严厉,不能轻易招惹。
比如,镇子中心似乎有一个比较大的“黑市交易区”,可以买卖各种东西。
比如,镇子周边盘踞着一些不同的拾荒者或劫掠者团伙,各有各的地盘。
他在酒吧里待了大约半个小时,将那杯难以下咽的麦酒喝掉一半(另一半悄悄倒掉了),然后便起身离开。
这里太嘈杂,也太容易引起注意。
根据刚才听到的信息,他朝着镇子中心的方向走去。
果然,越往里走,街道稍微变得宽敞了一些,两边也出现了一些规模更大、看起来更像“店铺”的集装箱或棚屋。
这里就是所谓的黑市交易区了。
各种各样的摊位沿街摆放。
有的在出售锈迹斑斑的武器零件和弹药。
有的在贩卖各种异兽的皮毛、骨骼、爪牙,甚至还有一些浸泡在浑浊液体里的不明器官。
有的则在兜售着颜色诡异、冒着气泡的不明药剂和药膏。
甚至还有人在贩卖一些破损的、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电子产品和书籍。
林霄箫的目光,很快被一个专门出售武器的摊位吸引。
摊位后面坐着一个身材极其魁梧、只有一只眼睛、脸上布满横肉的独眼壮汉。
摊位上,摆放着几把保养得还算不错的自动步枪、霰弹枪,一些能量武器的改装零件,甚至……还有一把银灰色的、看起来颇为崭新的联邦制式手枪!
林霄箫的心跳漏了一拍。
手枪!
这东西在荒野里可是保命利器!
比他那把不知道能不能打响的土枪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忍不住走上前,目光在那把手枪和旁边的能量武器零件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看什么看?买得起吗?”
一个粗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那个独眼摊主,他正用仅剩的那只眼睛,充满鄙夷地上下打量着林霄箫,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臭虫。
摊位旁边,还站着几个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地痞,也跟着嘿嘿坏笑起来。
“小子,这可是好东西,不是你这种穷鬼能碰的!”
“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碍眼!”
林霄箫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一股杀意,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升起。
他握着钢管的手,微微用力。
但最终,他还是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这里是沙鼠镇的中心地带,那个独眼壮汉看起来也不是善茬,旁边还有几个帮手。
在情况不明、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贸然动手,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
隐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离开了这个摊位。
身后,传来了那几个地痞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林霄箫面无表情地走着,但内心的杀意,却如同冰封的火山,在缓缓积蓄。
他快速离开了黑市交易区,返回了那个偏僻的废弃集装箱。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嘈杂混乱的世界。
他背靠着冰冷的铁皮,闭上了眼睛。
今天的遭遇,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地方的现实。
没有实力,没有价值,就只能任人欺凌,甚至可能随时丢掉性命。
想要在这里立足,想要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武器、情报),就必须尽快赚取“货币”——源核,或者其他有价值的物资。
他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能够快速获取资源,同时又能提升实力,并且尽可能不引起“沙老大”注意的计划。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从劫掠者头目身上得到的、更加详细的外围地图上。
地图上,标记了几个危险区域,以及……一些标注着特定异兽名称的地点。
或许……可以从那些悬赏任务入手?
林霄箫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