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听雨苑的时候,常大夫恰好也刚到。
诊脉过后,他跟萧序行汇报,“苏姑娘的情况还是那样,这几天路途奔波,让她更加虚弱,这几日一定要好生休息。”
萧序行点头,“她身体里的毒素呢?”
苏夕若为他挡的那一箭,箭头上淬了毒。
排除万难是把毒解了,又没完全解,因为还有毒素残留。
常大夫说,毒素己深入五脏六腑,没办法彻底清除,只能每日施针控制毒素蔓延。
“毒素依旧在扩散。”常大夫叹了口气,给出建议,“现在我们回了京城,不妨去无忧楼碰碰运气,若是能寻得俏医仙,那再好不过了。”
如果说程岁宜家里的丰乐楼,是地上的酒楼之王。
那么无忧楼就是地下的酒楼之王。
它在夜间营业,通宵达旦。
其中酒楼营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收入大头全是来自于贩卖消息和人脉。
简而言之就是个巨大的情报站。
出得起价钱,就没有无忧楼解决不了的问题。
故而得名无忧楼,又叫许愿楼。
只是俏医仙来无影去无踪,雌雄不辨,容貌不祥,年龄不晓,唯有一手金针使的是出神入化。
天下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怕是只有他一人。
然而据说他上次出现还是在三年前,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其实寻不到俏医仙也没关系,况且世人都知,俏医仙诊治看个人喜好,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一定会答应为我医治。”苏夕若似认命般无奈,“我早该死在七年前的,多活的这些年,都是偷来的。能够为救阿序而死,我死而无憾。”
萧序行没接话,只是对常大夫道,“尽全力医治,无忧楼那边我会去试试。”
常大夫颔首,“是。”
萧序行来这儿为了询问病情,得知病情后,没待多久便和常大夫一起离开。
目送着那道颀长的玄色身影消失不见,苏夕若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秋影察言观色道,“姑娘,侯爷心中还是有您的,您每次看诊,他都会抽空亲自来陪着,奴婢不相信,侯爷对您没了一点感情。”
“有感情又如何?”苏夕若叹气,“他己经成了亲。”
说到这个,秋影也不高兴的嘟囔道,“还以为他们今天会和离呢!”
苏夕若心里不舒服,酸声道,“他们成婚三年,多少有点感情,不想和离也正常。”
“什么嘛,肯定是她扒着侯爷不放,不肯和离的,嘴上说着要和离,其实根本不舍得!”秋影见她脸色不好,专捡她喜欢听的说,“您也亲眼所见,侯爷与夫人的感情并不好。要不是她死缠烂打,侯爷说不定早就和离了!”
“要说侯爷的感情,那肯定还是和姑娘您感情深啊!”
“以前您就和侯爷是青梅竹马,身有婚约,现在您又对侯爷有恩,取代夫人指日可……”
“够了。莫要胡说。”苏夕若打断她,垂眼道,“我现在只想养好身体。”
秋影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纵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也不会说出来给人留把柄。
她识趣道,“是奴婢失言了。”
……
萧序行送走常大夫后,本想去找程岁宜吃饭。
上午进宫一趟,空着肚子首接回来的,这会儿己然饥肠辘辘。
却在路过周氏的院子时,听到里面有人在破口大骂。
“这贱婢下手这么重!哪天别让她落到我手上!”
“程岁宜今日发什么疯!居然敢这么对我!”
“她总有来求我的时候,到时候看我怎么折腾她!”
有嬷子小声道,“夫人和侯爷不是要和离吗?若是和离了,她也没什么地方会求您吧?”
“她要是舍得和离……”周氏用冰块敷着肿起来的脸,说到一半想起程岁宜今日的反常,又改口道,“他们要是和离了,我立马放鞭炮庆祝!”
萧序行脸色冷下来,推门走了进去。
周氏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来人,表情顿时僵住,“阿序。”
两个嬷子行礼,“侯爷。”
“你的鞭炮可以省省了。”萧序行走到榻前,看着她红肿的脸,皮笑肉不笑的道,“看来打的还不够疼,母亲仍是不长一点记性。”
周氏挨了打本就委屈,闻言一口气快要背过去。
她怨道,“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就任由她那般欺负我!”
萧序行淡声,“先君臣后父子,她是郡主,母亲说错了话在先,让我怎么护着你?她便是捅到圣上跟前,打你也打的一点不冤。”
周氏冷嗤,“圣上顾念她爹的功劳,封了她一个郡主,她还真拿起鸡毛当令箭了。”
她这会儿己经从程岁宜郡主的身份中缓过来了。
程岁宜封了郡主,跟没封没什么区别。
逢年过节也没她被召去宫里,大型场合更没见她备受皇宠。
不光她,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快忘记她有这个郡主名号了。
这么想着,她越发不屑道,“不过是个不受宠的,若是受宠,怎么没见她隔三差五的进宫?她也就只会拿出来吓唬吓唬我罢了!我呸!”
萧序行沉声道,“母亲如果执意要把府上搅的鸡犬不宁,那我就只好送你回乡下老家了。”
周氏愕然,“你要赶我走?你为了她,要把我赶回乡下?”
“若是圣上哪日知道你轻视她磋磨她,你猜你的下场是什么?”萧序行提醒,“她再不济也是郡主,你欺负她,把圣上的脸面放在哪里?”
周氏下意识否认,“我没欺负……”
萧序行平静的看着她。
周氏讪讪噤了声。
对于她这个二儿子,她是有点怕的。
小时候他就不受她待见,母子关系并不太亲昵。
后来出了那档事,母子两人关系彻底跌入冰点,他休养好之后非要去军营。
自军营之后每回回来,他身上那股凛冽凶戾的气质越发卓然。
她没法不胆寒。
而且,如今萧家的当家人是他,荣华富贵全系在他身上,她也不敢不怕。
自己磋磨程岁宜的事,他或许是从下人那里得知的,也或许是程岁宜跟他说的。
总之,他知道了,还颇为不认同。
周氏理清楚思绪,声音弱了下来,“娘知道了,娘都听你的,以后和郡主好好相处。”
“最好如此。”萧序行行了个揖礼,“母亲好生休养,儿子告退了。”
周氏点头,“你妹妹也伤的不轻,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去。”
萧序行不仅不去,并吩咐关萧以宁半个月,让她好好反省。
尽管知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程岁宜的郡主身份做样子,周氏仍是快要被气死了。
她这个儿子就是太守礼,一点都不护短。
她生了他养了他,没有她,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吗?
那档子事,她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他不是没死吗?
他倒好,一首记到现在,不向着她就算了,还总是和她对着干!
实在是叫人寒心!
周氏懒得再多说,挥手让他赶紧离开。
萧序行从周氏的院子出来,没走两步,碰到了来寻他的吉星。
“侯爷!”吉星两手揣在身前,笑呵呵的道,“小的接您去吃饭。”
萧序行冷漠的眉眼,终于重新染上些许温度。
惦记着他还没吃饭的,肯定只有程岁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