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郊到武安侯府,少说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然而萧序行赶路急,全程卯着力跑,不到两刻钟就回到了侯府。
他一下马,马匹都累的瘫倒在地。
吉星比马好点,撑着口气,虽然苟延残喘却倔强的仍在跟着小跑。
主仆二人往后院去,路上断断续续看到一些大夫模样的人,神色匆匆的往外走。
吉星上气不接下气,还记挂着程岁宜,“完了!不会是大夫人把夫人给逼死了吧?”
萧序行阴涔涔的警告他,“闭上你的乌鸦嘴!”
“呜……”吉星瘪着嘴,“小的不要夫人有事!”
萧序行脸色发青,步子迈的更大了。
吉星这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跟在后面。
两人终于到了听雨苑。
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萧序行心跳骤然加快,很快便深吸口气,一气呵成的掀开帘子,阔步进入房间。
刚进入,他就愣住了。
正厅的女子,靠坐在太师椅上,正单手撑着脑袋,另只葱白似的手指,从玉盘里挑了颗的果脯,慢条斯理的送进红润的唇里。
鬓云飞度,香腮似雪,美人慵懒,勾人心魄。
萧序行喉结滚了滚,回过神的时候,朝旁边的吉星踢了一脚。
强颜欢笑?
吓得不行?
是这样吗?
吉星夸张的哎哟了声,引得程岁宜撩起眼皮。
“夫人。”吉星机灵的讨好,“侯爷回来给您做主了!您没事吧?看到您还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程岁宜的桃花眼移到萧序行身上,见他面色铁青,一身风尘仆仆,就连发冠都有些歪了,可想而知这一路赶的多着急多紧张。
呵呵呵,还说什么不是心上人。
现在就差没把心上人三个字刻他脑门上了!
真当她瞎看不出来似的!
程岁宜讨厌被当成傻子,冷笑着看向萧序行说,“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侯爷。侯爷,你的救命恩人马上要没了,可千万别哭啊!”
“还有心情阴阳怪气,看来你确实没事。”萧序行端详着她的脸,一字一句的道。
“你瞪我干嘛?”程岁宜不服劲的瞪回去,“我没事,让你失望了吗?呵呵,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
她长这张嘴就是为了气他的吗?
“我没那么无聊。”萧序行冷声说完,收回视线,再也不看她,提步匆匆往里厅去了。
程岁宜没好气的哼笑。
瞧瞧他那恨不得甩出火星子的双脚,还说不在意苏夕若?
伪君子!
她暗骂了句,拧着眉头起身也往里走。
前面的戏都是铺垫,现在萧序行回来了,重头部分才拉开帷幕。
果不其然,才行到里厅门口,就听得里面先后响起两道哀戚的声音。
“阿序!”
“哥!”
看着终于出现的高大男人,周氏和萧以宁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踏实。
挤满了里厅的二十来个大夫,闻声也一个个面容恭敬紧张的朝萧序行看去。
萧序行不动声色的扫视过众人,边问边往床边走,“人还没醒吗?”
“没有。”萧以宁一说话就带起了哭腔,“哥,怎么办!大夫们都看过了,可是没有一个有法子的……若若姐她……若若姐她呜呜……”
她哭着哭着看到了跟过来的程岁宜,浑身一机灵,头脑瞬间前所未有的清醒,指着程岁宜就是一口咬定,“都怪她!是她把若若姐推下去的!是她害死若若姐的!”
“哥!我们都看到了!一定要让她给若若姐偿命!”
“别闹了!”萧序行厉声呵斥,“人还没死,先救人要紧。”
他带兵打仗多年,气场和威压肃杀强悍,此话一出,萧以宁顿时吓得噤声,全场的呼吸声都低了几分。
萧序行沉着脸询问距他最近的大夫,“说说情况。”
大夫不敢隐瞒,如实回答,“苏姑娘本就身子亏空,又有旧伤在身,且体内似乎还有不明毒素残留,此次落水,几乎要了她的命!”
“鄙人为苏姑娘把了脉,只是……脉象极为凶险,请侯爷恕鄙人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大夫说着躬身行礼,连连摇头叹气。
萧序行眼风扫过去,在场的大夫们,也都随后躬身齐声道,“请侯爷恕在下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萧以宁控制不住的哆嗦,“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啊?真的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程岁宜忽然幽幽接话,“哎!那苏姑娘就只能死了……年纪轻轻,真的好可惜啊!”
“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萧以宁被这么一激,又叫起来,“若若姐的死,都是因为你!你居然……”
萧序行冷若冰霜的声音横插进来,“再吵就滚出去。”
萧以宁立刻怂了。
程岁宜才不怕萧序行,指着萧以宁道,“是她要和我吵的。”
萧序行烦躁的瞪她一眼,下颚紧绷,“你也消停会儿。”
程岁宜耸了耸肩,倒是没再和萧以宁吵架了,而是开始自言自语。
整个房间因为萧序行的到来,变得鸦雀无声,因此她的每一句话都清晰的落入在场人耳朵里。
“惨啊!好惨啊!”
“话说我有个问题,她一首这么昏迷的话,如何出恭?就都弄床上吗?”
“咦——听起来好恶心!不过她刚才还有劲儿吐血呢,这会儿就不行了?”
“该不会是装的吧?萧序行,不如让我挠她痒痒试探一下,没有人不怕挠痒痒。”
“……”
她坐在一旁,抻着脖子朝他小声叫了几遍,“萧序行?萧序行?萧序行?”
萧序行觉得他如果不答应,她能一首叫念叨下去。
“如何?”他斜过去一眼。
程岁宜伸出两只手,诚心询问,“挠痒痒,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说,“你若还想在这里待着,从现在起不许出声。”
程岁宜摇头,“我不。谁听你的?”
“……”
原来她还能更气人。
萧序行吸了口气,极力忽略她,扭头看向床上的苏夕若。
他知道苏夕若中的毒,不是寻常的毒,因为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他,都是头一遭碰到。
也幸好常大夫资历深,这些年走南闯北,学了点真本事在身上,才能用药和针灸控制着她体内毒素的蔓延。
想到这里,萧序行忽然抬头,再次扫视了一圈,皱着眉问,“常大夫呢?”
常大夫就是几年前为苏夕若冒险行医的高人,据说这几年苏夕若为了报恩,一首跟随照顾常大夫,常大夫既是她的恩人也算是她的半个亲人。
“常大夫今日出府了,恰好不在府上。”秋影哽咽着回答。
萧序行凝眸,“派人去找。”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喊起来,“常大夫回来了!”
常大夫一路被引进来,萧序行没多说,请他立刻为苏夕若诊疗。
他坐下来摸了脉,脸色骇然,表情凝重。
萧序行道,“不要告诉本侯,你也不能治。”
常大夫郑重道,“能治,只不过……”
说着目光朝程岁宜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