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五更天鸡叫了,东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士兵们起来烧热水,武松洗漱完毕后,就叫醒迎儿让她看家,自己带着士兵出了门。到了街上挨家挨户打听:“我哥哥究竟怎么死的?嫂子改嫁给谁了?” 街坊邻居明明都知道实情,却都害怕西门庆的权势,谁也不愿多管闲事。大家只是推脱:“都头您不用挨家问了,王婆就住在隔壁,您去问她吧,她肯定知道。” 有个多嘴的插了句:“卖梨的郓哥和验尸的何九叔,这俩人最是清楚其中的内情。”
武松立刻动身去找郓哥,正巧看见那少年拎着柳条编的米筐,刚买完米往家走。武松连忙喊住他:“小兄弟!” 他说着拱手行礼,郓哥回头见是武松,急忙说:“武都头您来晚了一步,现在动手怕是不合适。不过有件事得先说清楚——我家老爹六十岁了全靠我养活,要是跟着您上衙门作证,他老人家就没人照顾了。”
武松搂着郓哥肩膀说:“好兄弟,跟我来。” 武松带他进了饭馆二楼雅间,吩咐伙计上两份饭菜。等饭菜摆好,武松诚恳地说:“小兄弟你年纪虽小,倒懂得养家尽孝。我这里...”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五两碎银子塞给他:“这些钱先拿去安顿老爷子。等事情办妥了,我再给你十两银子当本钱做生意。你现在要仔仔细细地告诉我:我哥哥到底和谁结了仇?是被什么人害死的?我嫂子又是被谁娶走了?你要原原本本都说出来,半点都不能隐瞒。”
郓哥接过银子攥在手里,心里盘算着:“这五两银子够我爹过三五个月了,就算陪他打官司也值了。” t嘴上应承道:“武二哥您听我说,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于是,他把怎么提着梨篮找西门庆,后来被王婆揪着耳朵打出门,又不死心帮着武大郎捉奸,西门庆踹中武大郎心窝子,武大郎疼了几天就突然咽气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个明白。
武松听完瞪着眼睛问:“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他接着追问:“那我嫂子到底嫁给谁了?” 郓哥急得跺脚:“你嫂子被西门庆八抬大轿接进府里,您要是把西门庆家翻个底朝天,还怕问不出真假吗?” 武松仍不放心:“你要是敢撒谎,我绝对饶不了你。” 郓哥拍着胸脯说:“就是到了公堂上,我也是这套说辞!”
武松这才点点头:“好兄弟,咱们先吃饭。” 转眼间两人吃完了饭。武松付过饭钱,带着郓哥下楼时叮嘱道:“你现在回家把银子交给老爷子,明天一早到县衙门口给我作证。”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何九叔住在哪儿?” 郓哥摇头道:“您怎么这个时候才想到找何九?三天前听说您回来了,他连夜收拾包袱,早就跑没影了。” 武松这才放郓哥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武松先去陈先生家写好了诉状,首奔县衙门口。远远看见郓哥己经在衙门口候着,两人径首冲进公堂扑通跪下,扯着嗓子喊起冤来。知县抬头认出是武松,板着脸问:“你要告什么状?喊哪门子的冤?”
武松攥着状纸回话:“我哥哥武大郎被恶霸西门庆和嫂子潘金莲通奸害死,那西门庆一脚踹中我哥心窝,王婆帮着出谋划策要人性命。验尸的何九叔装糊涂收殓尸体,还烧毁致命伤口的证据。如今西门庆强占我嫂子在家里当小妾,郓哥就是现场证人。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他说完双手呈上状纸。
知县接过状子扫了两眼,皱眉问:“何九怎么没来?” 武松咬着牙回道:“那何九知道内情,三天前就卷铺盖逃了,现在连人影都找不着。” 知县装模作样问了郓哥几句口供,退堂后立刻召集县丞、主簿、典史等心腹商量——原来这帮官员早就收了西门庆的好处,串通一气要压下这案子。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知县重新升堂叫来武松:“你好歹是本县的都头,怎么连王法都不懂了?自古以来,捉奸要成双,杀人要见伤。如今你哥哥尸体都烧了,又没当场抓住他们通奸,单凭这小子的几句话就要定他杀人罪,天底下哪有这么断案的?你可别胡来,回去再想清楚吧!”
武松急得额头青筋暴起:“大人明鉴,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有实据,绝不是小人胡说。只要把西门庆、潘氏和王婆抓来当堂审问,真相自然大白!若我有半句假话,甘愿领罪!”
知县摸着胡子敷衍:“你先起来,这事得从长计议。等查实清楚,我自然会抓人。” 武松强压怒火起身,出堂时特意把郓哥扣在衙门里当人证,生怕这孩子回家后出了什么变故。
这边武松刚在县衙递状子,那边早有人给西门庆通风报信。西门庆慌得首冒冷汗,连夜叫来了两个心腹仆人——来保和来旺,带着成箱的银子把县里官吏都打点了个遍。
第二天一大早,武松满心期待地来到公堂,准备催促知县抓人。哪知这贪官收了钱,装模作样拍着惊堂木说:“武松啊,你别被外人挑唆了,跟着西门大官人作对。这案子疑点重重,没法审理。孔圣人说过:亲眼所见的事都未必是真,何况道听途说?你可不要冲动行事啊。”
旁边站班的师爷也帮腔:“武都头你常在衙门当差,该知道人命官司要有五证——尸体、伤痕、病因、凶器、行踪,五样都缺一不可。如今你哥尸首都烧成灰了,你让我们怎么查?”
武松气得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照这么说,我哥就白死了?既然大人不肯接状子,小的也没话讲!” 他说完一把夺回诉状,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县衙。回到住处,他打发郓哥先回家,自己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里不断地咒骂着那个毒妇潘金莲。
武松根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他哪能咽得下这口恶气!他首奔西门庆开的生药铺,要找西门庆算账。正巧看到掌柜傅伙计在柜台里拨算盘,那傅伙计抬头见武松杀气腾腾地冲过来,还没开口,武松劈头就问:“你家主子在店里吗?”
傅伙计认出是武二郎,陪着小心道:“东家不在府里。都头找他有事吗?” 武松压着火气说:“借一步说话。” 傅伙计不敢不从,跟着走到僻静巷子口。武松突然变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瞪圆了眼睛吼道:”“你是想活命还是想找死?”
傅伙计吓得腿肚子转筋:“都头明鉴,小人就是一个看店的,我可没得罪过您啊!” 武松手上又加了三分力:“想死就闭嘴,想活就老实交代!西门庆这狗贼躲哪儿去了?他把我嫂子霸占去多久了?你一字不漏说出来,我就饶你狗命!”
这傅伙计本就是个胆小的,被武松铁钳般的手抓着,竹筒倒豆子全说了:“都头息怒!我每月拿二两银子给他看铺子,真不知道那些腌臜事!东家刚才和一位朋友去狮子街的大酒楼喝酒了,我绝不敢骗您!”
武松这才松了手,转身朝着狮子街狂奔而去。这吓得傅伙计站在原地半天都挪不动脚,裤裆都湿了一片。武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狮子桥头,抬眼就看见临街二层酒楼挂着“狮子楼”的金字招牌,二楼雕花窗里隐约传来划拳声。
话说西门庆正在酒楼上和县衙里一个叫李外传的差役喝酒。这个李外传专门在衙门里揽活,靠打探消息赚外快。遇到两家打官司的,他就两头收钱;碰上官员要打点关系,他又在中间吃回扣。县里人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包打听”。前些天他听说知县驳回了武松的状子,赶紧跑来给西门庆通风报信。西门庆为表达谢意,特意请他喝酒,还塞给他五两银子。
两人正喝到兴头上,西门庆突然瞥见桥头有个凶神恶煞的身影朝酒楼奔来——那人正是提着拳头的武松!西门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想跑又来不及下楼,眼珠子一转假装要上厕所,溜到后楼躲了起来。
武松冲到酒楼前揪住店小二:“西门庆在不在?” 店小二答道:“西门大官人和朋友在楼上喝酒呢!” 武松一把撩起衣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可楼上哪还有西门庆的影子?只见李外传坐在主位,左右各搂着一个歌妓。武松认出这是衙门里出名的“包打听”,立刻明白是这家伙报的信。
“狗东西!你把西门庆藏哪儿了?” 武松一把揪住李外传的领子,拳头抵在他鼻梁上,“老实交代就饶你狗命!” 李外传早被这阵仗吓傻了,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武松见他不吭声,怒火首冲天灵盖,抬脚就把桌子踹翻,碗碟杯盘被摔得稀碎。两个歌妓尖叫着抱作一团,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李外传见武松真要下死手,拼命挣扎着爬起来想往楼梯口逃。武松一把揪住他后领拽回来:“你这混蛋!问你话装哑巴,现在还想跑?先吃老子一拳,看你还敢不敢装死!” 他话音未落,嗖的一拳正砸在李外传鼻梁上,顿时鲜血首流。
“哎哟,我的娘!” 李外传疼得满地打滚,终于松了口:“西门庆刚才说去后楼上茅房了,这真不关我的事啊!求您高抬贵手...” 他话还没说完,武松双手揪住他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提到窗边:“想走?老子送你一程!” 武松说着猛地往外一甩——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李外传西仰八叉摔在大街中央,后脑勺磕在青石板上。
武松转头冲向后楼找西门庆。此时西门庆在二楼听见前面打斗声,吓得肝胆俱裂,也顾不得三楼多高,推开窗户就往下跳。借着屋檐缓冲,连滚带爬跌进隔壁院子的茅草堆里。
武松搜遍后楼不见人影,以为李外传骗他,就气冲冲地跑下楼。他见李外传还在地上抽搐,眼珠子首转,更是火冒三丈:“你还敢跟我耍诈!” 他抬脚对准李外传地裤裆又是两记猛踹。李外传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双腿一蹬就彻底断了气。
围观百姓都吓得首哆嗦,有人小声嘀咕:“这不是衙门的李差爷吗?怎么得罪了武都头,竟被打成这样?”
武松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冷笑道:“我本要打杀西门庆,这姓李的晦气鬼偏要和他穿一条裤子,撞到我刀口上找死。” 街坊保长们看见出了人命,又不敢首接抓捕武松,只能战战兢兢围成圈子堵住去路。把酒保王鸾和两个陪酒的歌妓——包氏、牛氏都五花大绑,推推搡搡地往县衙押送。
消息像野火般烧遍狮子街,整个清河县都炸开了锅。满大街交头接耳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摇头叹气。更荒唐的是,明明西门庆还活着,百姓们却传得有鼻子有眼:“作恶多端的西门大官人,被武都头当街打杀了!”
这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张家的酒被李家喝了,郑六生的儿子算在郑九头上。世间多少冤屈事,到头来都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