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椅上的妲己面色惨白如纸,白芷散人掌心凝着微弱的真气贴在她后心,却似泥牛入海。
闲云真君拄着断剑凑近,眼神难得正经:“狐狸,你怎么知道江鹤有问题?还提前埋了蛊?”
“你忘了,狐狸的鼻子最灵。”妲己闭目轻笑,“他身上有我不喜欢的味道……”她指尖轻点案几,琉璃盏中的残茶泛起涟漪,“若蛊毒下得重了,他当场就能察觉——如今这点剂量,他若全神贯注逼毒……半个时辰就能解。”
正阳子枯坐蒲团之上,他盯着青砖缝里凝固的血渍,喉间滚出沙哑的呓语:“怎么会是江鹤……”
“看来正阳子道长与这金瞳关系匪浅?”妲己撩起眼皮,眸光如刀。
正阳子哑声道:“江鹤……也是个可怜人。”众人闻言皆愣。
“他师父在他十二岁那年遭雷劫身死道消,溟沧阁无人撑得起门庭……我师父见他天资平平却勤勉,便常接他来龙虎山修行……”他忽然自嘲一笑,“那时我总嫌他烦人,练剑要跟着,观星要挨着,连喝碗绿豆汤都要凑同一张蒲团——谁能想到……”
茶寮忽然死寂,妲己拿起案几上冷透的茶盏,水纹映出她讥诮的眉眼:“可怜人作恶,便不算恶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正阳子猛然抬头,“只是……只是……”他颓然垂首,“我和他相识三十年,竟看不出他早己入了魔!”
白芷散人冷声道:“人心隔肚皮,妖尚能辨善恶,人却最善伪装。”她转头看向妲己,“先不提他,眼下你灵力枯竭,难不成真要把妖丹拱手送上?”
妲己扶着藤椅缓缓起身:“那孩子暂时无碍——江鹤要的是我的妖丹,姜姜好活着才有谈判筹码。”她指尖叩了叩槐木桌,“闲云,劳烦把茶寮的妖怪们召回来。正阳子道长——”她望向呆滞的老道,“茶寮的幻象结界快撑不住了,烦请用龙虎山的‘七星镇煞符’加固,省得凡人瞧见满街妖怪。”
正阳子木然点头,枯掌摸向乾坤袋。白芷散人欲言又止,终是扶住妲己手臂:“我送你去阁楼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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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寮对街的早市摊位上,油锅“滋啦”炸着油条,胡辣汤的雾气漫过青布棚顶。
姜云舟舀起一勺汤汁,仿佛对面血雨腥风从未波及此处。
“姜道长,我们真不出手?”对面老者咬了口水煎包,袖口补丁绣着北斗七星,“这金瞳执念颇深,可是吞过三颗千年妖丹。”
姜云舟轻笑:“苏娘娘最厌旁人指手画脚。”
老者捋须而笑:“你倒是了解她。”他忽然压低声音,“只是那孩子……你真不担心?”
姜云舟捻起一根油条,“那孩子鬼精得很,我在他这年纪时,可没本事把护心镜改造成烟花筒。”
清虚道长险些呛住:“我想起去年终南山虚炸了的炼丹房……正是他杰作……”
姜云舟眼底浮起难得暖意,“雏鹰总要摔几次崖才能飞,这次权当试炼了。”
老者捋须而笑,“你这局棋下得险,不怕九尾掀了棋盘?”
姜云舟起身掸落衣摆浮尘:“她早看破我的棋路,却还由着我落子——这不正是棋逢对手的妙处?”他望向茶寮二楼窗棂掠过的青影,“走吧师叔,城隍庙后的棋局我们还没下完呢。”
老者仰头饮尽碗底残汤:“这局棋,怕是比诛邪阵还凶险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