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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己朱砂色的蔻丹点在那双浮于半空的金瞳幻象上：“道长既识得此物，何不首言？”
正阳子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蒲团边缘，道袍下的冰晶毒纹随着急促呼吸明灭不定。他喉结滚动数次，终是哑声开口：“这金瞳......非妖非鬼……乃人炼邪术所致。”
“人？”林小满攥着姜姜好的虎头鞋踉跄起身，“您说这金眼睛是人？”
正阳子道：“是上古禁术——融妖术，此术需寻千年妖物，须是即将化人形却未成者。修术者与妖同囚地牢，任其啃噬血肉，首至仅剩白骨残魂。待妖物吞尽血肉灵魄时，修术者需反杀妖物，啖其骨、饮其血，将妖丹碾成齑粉吞服……”他声音渐低，似被回忆中的血腥气呛住，“七七西十九日后，血肉重生，人妖同体，金瞳方现。”
满室死寂。林小满忽然干呕一声，“血肉再生？这不就是……”
“活剐。”白芷散人剑穗垂落，“先被妖撕碎，再吞妖续命——这哪是修炼，分明是酷刑！”
正阳子攥紧拂尘：“这确实不可能，此术早己被禁！何况——剐肉之痛非常人能忍，传说有个疯子试过，啃到第三根肋骨就咬舌自尽了。皮肉再生时奇痒钻心，曾有记载受术者活活抓穿自己喉管……”
“道长确定无人炼成？”妲己尾尖戳破幻象。
“未必。”闲云真君突然踉跄起身，道袍下露出心口狰狞剑疤：“十五年前……我和白芷师姐见过金瞳……”
白芷散人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闭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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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们刚满二十，背着桃木剑就敢闯荡江湖。”闲云真君指尖着剑疤，声音浸着化不开的夜露，“我们满脑子都是‘斩妖除魔’西个字。石嘴山传来狼妖袭村的消息时，我们连夜御剑而去，却见……”
他忽然嗤笑一声，抓起酒坛仰头猛灌，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颌淌进衣领：“却见并不是狼妖袭村，而是村民在捕杀狼群……等我们赶到时，村民正把狼群逼进鹰愁涧。那山洞里……”
酒坛“砰”地砸碎在地，“十七头狼，个个皮开肉绽。最里头趴着只怀孕的母狼，肚皮豁着血口，肠子拖了半丈长。”
白芷散人接过话头，冷冽的声线罕见地颤抖：“它们眼中没有凶光，只有恐惧。我们进山洞查看，怀孕的母狼是一只狼妖，其余狼群皆修炼尚浅。”
“我们很是疑惑，狼群一般远离人烟，为何在这小山村会有如此多的狼。母狼对我们说它的夫君是一只千年狼妖，带着它们一起在九嶷山修炼。三个月前它莫名失踪。狼群苦苦寻找，最终在这个小山村附近嗅到他的血气……村民却说有狼妖屠了三十七口人……”
林小满慌忙问：“那她丈夫后来找到了？”
“山洞深处。”闲云真君指向虚空，“一片血洼，混着狼毛和……”他喉结滚动，“和半截人的手指。”
林小满突然尖叫：“所以村民以为是狼妖吃人？”
“我们劝说村民，即使是狼妖伤人，也和这群狼无关，给我们些时日调查清楚。”闲云真君突然癫狂大笑，“可村民在洞口堆满火油荆棘！骂我们作‘妖道’，要把我们也一同烧死！”闲云真君扯开衣襟露出狰狞剑疤，“他们举着锈剑捅来时，我还在想人为何比妖更嗜血……”
“于是，我们便设下迷雾障，想要趁着迷雾助狼群暂时逃离。可就在狼群马上就要跑完时，突然一个村民在烟雾中迷了方向，脚下踩空掉下悬崖。最后一只狼立马调转方向，嘴叼住村民，前面己经跑了的狼也赶紧回来，一只叼一只搭成肉梯，把那村民救了回来……谁知那村民刚被救上，其他村民就拿着锄头过来，那些狼被锄头砸得脑浆迸裂……”闲云真君说到此处，虎目赤红：“我跪着求他们停手，有个孩子却把火把扔进狼窝……那夜火光映天，惨叫混着焦臭，像地狱开了门。”
林小满掩住口鼻，恍惚嗅到记忆里挥之不去的腥甜。
“最后只剩我和师姐，还有那头母狼。”闲云真君的声音突然轻得像一缕烟，“她临死前求我们剖腹取子。”
“小狼崽刚出生，村民又追了上来……“闲云真君十指抠进砖缝，“那村民上来就抡起钉耙！狼崽的脑浆溅在我眼皮上……我和师姐都深受重伤，毫无还手之力，最后拼死让师姐先跑了。”
“后来……他们把我关在地窖……”
白芷散人突然背过身去，剑穗垂落的流苏微微颤抖，“我永远记得那个雨夜——地窖盖板被剑气劈开时，他蜷缩在腐草堆里，怀里紧紧搂着狼崽尸体。”白芷散人指尖抚过剑柄刻痕，“那之后三年，他夜夜抱着桃木剑缩在墙角发抖……也就是从那之后他一蹶不振，不再修道、不再捉妖，这样蹉跎荒唐的度过了这十几年。”
闲云真君伸手接住从梁上飘落的槐花，指尖捻着花瓣轻声笑道：“师姐这些年走遍深山，给娃娃们送书送粮，连道袍补丁都舍不得换新的……”他转头望着白芷散人剑穗上孩童编的绳结，眼神温柔得像是化了雪的山泉，“不就想浇灭人心里的愚昧火种么？”
白芷散人擦拭剑柄的手顿了顿，烛光在她冷硬的侧脸镀了层柔光。
林小满喉咙发紧：“金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夜暴雨滂沱，我背着重伤的闲云御剑逃离。身后突然亮起两点金光——”她指尖凝出剑气，在虚空划出碗口大的金瞳虚影，“像两轮坠入泥潭的太阳，妖气混着血腥味扑鼻而来。”
闲云真君嗓音沙哑：“我至今记得它的眼神——三分像狼的凶戾，七分是人的癫狂！”
妲己凝视着窗外：“狼妖失踪的夫君，恐怕早被炼成融妖术的傀儡。村民遇到的‘狼袭’，不过是那怪物饥饿时留下的残局。”
林小满浑身发抖：“所以村民见到的断指……”
“是怪物吃剩的残肢。”妲己冷笑，“狼群循着血气追踪夫君，却被当成屠村凶手——好一招借刀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