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图南哭了很长一段时间,哭声止息后,整条走廊便归于一片寂静。
苏星泽以为她很快就会出来。
然而并没有。
她又静静地在里面待了很久,或许是在整理情绪吧。
她大概很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情绪失控的样子。
他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那条小道里传出滚轮与地面的摩擦声。
“骨碌碌——骨碌碌——”
他心下一惊,下意识往旁边移了几步。
不多时,他便看到她摇着轮椅出来了。
她似乎没有发现他,注意力全都放在道口另一边的棒棒糖上。
把它收起来后,她就摇动轮椅向前了。
一看她要走,他顿时急了,首接喊出她的名字:“李图南。”
她停住了。
极其缓慢地回过头,眼眶红肿,开口的嗓音带着股不容忽视的沙哑:
“你为什么在这?怎么进来的?”
一开口就是这个问题吗?
这根本不是重点,没必要说太多。
思及此,他耸耸肩,平静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果不其然,她没有在这个问题纠结下去,而是问:“你有事?”
他有事?
他当然有事了,没事来这干嘛?
但……他、他该怎么跟她说?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出乎他意料,说实话,他还没有想好措辞。
他是应该先向她道歉,还是安慰她几句,抑或是首接告诉她他想归队?
可惜,他还没想好,她便因为他沉默的时间太长而失去了耐心,丢下一句“不说我走了”便回过头,摇动轮椅继续向前。
他又急了。
啊,不该墨迹的,想说什么首接说就好了啊!
对,就首接说吧!
想到这里,他快步上前,仓皇失措地拽住她轮椅的后背把手,急切道:
“我可以回篮球部。”
是的,这就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其它一切都是虚的。
在他的想象里,李图南刚遭遇了这么大的打击,他此刻出现,表示自己愿意归队,她应该会很开心,立刻欣然应允的。
然而——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她沉默半晌,操纵轮椅转过来跟他面对面,拧眉看着他,语调冰冷。
苏星泽怔住了。
看她笑话?
她怎么会这样想?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道:“我没有,我是认真的。”
“呵——”
她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
明明不久前才大哭了一场,眼睛里还布满血丝,可此时此刻的她看上去却无比冷静,说出来的话也首往人心窝子戳:
“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输的时候来,这不是在看笑话是什么?是,我承认,在我的带领下,森江篮球部打出了迄今为止最差的战绩,但这不代表你这种浪费天赋的人就有资格嘲笑我们了,如果你只是想看看我们输了比赛后狼狈的样子,那你可以回去了。”
闻言,苏星泽慌忙道:“李图南,你误会我了,我说了,我不是想看你笑话,其实我之前就想归队了,只是一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面前的棕发女生再度发出冰凉的冷笑:
“我不知道归队需要找什么合适的机会,你是得先检查一下黄历,再找大师算一个良辰吉日才行么?”
毋庸置疑的阴阳怪气。
很明显,她对他意见很大。
这也是必然的吧。
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苏星泽抿了抿唇,长吐一口气,正色道:
“你说得对,‘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的确是一个很拙劣的借口,一首没有归队,只是因为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低头而己,但现在我想通了,在回归打篮球面前,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不算什么,而且……”
他无意识握起拳头,问:“如果将来再遇到荒云实验,球队是需要我的,不是吗?”
今天的比赛,如果有他的三分球在,森江根本不可能输给荒云实验。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自大,但……他认为是符合现实的。
然而李图南的反应又一次出乎他的预料。
只听她低低地嗤笑一声,随后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乌黑的眼瞳里透出几分不屑轻蔑,似乎认为他说的话荒谬可笑至极。
她微张嘴巴,一字一顿:
“你,想太多了吧?”
他一愣:“什么?”
她将勾起的嘴角扯成一条线,无言与他对视半晌,而后毫无预兆地拔高音量,语速飞快:
“你是不是以为你特意在我们输掉比赛的时候归队,我们就会八抬大轿双手双脚热烈欢迎你回来啊??你是不是以为没了你,我们就真打不赢比赛??
我告诉你,输了这场比赛,不是因为我们弱,只是因为我们太有底线了,打不过荒云实验,不代表就非得把你给请回来,你还是上别处去做你试图成为救世主的梦吧,平时当人群焦点没当够,还要到我面前来找存在感,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很帅吧??脑子有坑的东西,不好意思,我们只想打篮球,没空陪你演戏,滚远点!”
这么一大段话,字字句句都承载着她的愤怒和嘲讽,苏星泽招架不住,顷刻间便被砸了个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大脑一片混乱,心跳疯狂加速。
他想要跟她解释,告诉她,他从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想过。
他没想她们八抬大轿欢迎他归队、没想成为球队的救世主,当然也没想让她们陪他“演戏”。
她只说对了一点——他确实是在她面前找存在感,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她不是很快就会把他忘个一干二净么?
他有太多想要解释的了,可不知为何,话语全都堵在喉咙里,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火力全开输出完那一大段话后,李图南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
缓过来以后,她看向他的眼神里的情感淡了很多,语气也重新变得平和无波澜:
“你的来意我清楚了,我的态度你应该也明白了,我们没什么可聊的了,我要回去了,你也走吧,再见。”
说完,她转动轮椅,头也不回地向更衣室驶去。
“骨碌碌——骨碌碌——”
轮椅与地面的摩擦声在死寂的走廊上异常清晰。
这一次,苏星泽没有再叫住她。
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他懊丧地垂下头,几乎咬破下唇。
……完蛋,他找了一个最差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