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仿似没听到,依旧拽着许云楼:“姑娘,您不要去。”
许云楼也仿似没听到陆启昭的道歉,轻拍莺歌的手,又捏了捏紧紧抱住自己胳膊的陆启虹。
沉默片刻,道:“莺歌,表妹放手,不能再耽误了。”
说着用力挣脱二人。
“不,我陪您去!”莺歌忽然道,语声期盼。
众人一阵骚乱。
莺歌这么厉害,走了谁来保护她们?!
许云楼沉默片刻,摇头:
“敲钟后,我会顺着绳索滑出寺外……歹人第一时间赶来,不会容许两个人顺利滑下去……”
“莺歌,把你身上的绳索给我。”
又道:“老太太,您身上的披风是暗色的,给我掩护一下身形。”
她意己决,开始安排计划,莺歌无法,只能听从。
钟嬷嬷赶忙解下陆老夫人的披风,隔着人群递给许云楼。
许云楼系上暗色披风,周遭人心思各异。
莺歌、陆启虹泣不成声。
陆启桦满心愧疚,暗恼早上出门时,不该刁难许云楼这么好的姑娘。
李蕊儿心情复杂,感激许云楼的救命之恩,又庆幸她……若一去不回,那表哥……
陆老夫人松了口气,旋即心头弥漫上复杂的情绪。
望哥儿今日离开时,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好好照顾许云楼,晚些时候若处理完军务,会赶回来,明儿个送她们回府。
他忙得很,何曾亲自护送?
今日更是为了和许云楼说上两句话,巴巴的架着自己这个幌子,去凉亭与她说话儿。
下午待在灵隐寺,想来个邂逅什么的,没想到许云楼一首待在藏经阁。
终是按捺不住,跑进藏经阁和许云楼说话。
被明旭叫走时,黑着脸。
这会子自己同意让许云楼去送死……
陆老夫人痛苦的闭上眼睛,暗道:
望哥儿,必定是要恨我的吧?!
只是,家族利益与陆望的个人情感……她知道怎么选!
其余人没有陆老夫人这么纠结的情绪,多是捂着嘴,感激地看着许云楼声音的方向,暗忖:
等安全回了将军府,她们就年年给许云楼上香。
陆启昭却只觉屈辱。
自己堂堂将军府千金,给一个低贱的贫民小庶女和低贱的下人道歉,他们竟敢给自己甩脸子?!
不知所谓?!
她气呼呼地想着,捏着拳头,到底还是被严氏拉住了。
许云楼听到周遭隐隐弥漫出来的欣喜,心口凉飕飕一片。
感受着陆启虹和莺歌紧紧抱住自己的手,她心中升起丝丝安慰。
能让莺歌活着,也好。
让虹表姐活着回去,让小姨不至于痛失唯一的女儿……也好。
许云楼吸了吸鼻子,推开二人,说:
“莺歌,搬开桌子。”
旋即又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待会歹人若找过来……若有余力,帮护虹表姐一二,若不行……率先保护好你自己……明白了吗?”
莺歌痛苦的嗯了声,用力扳开椅子。
砰——门板轻轻合上。
众人侧耳凝神。
黑暗中,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很快便听不到了。
莺歌和陆启虹只觉得心空了一片。
不禁抱头痛哭。
其余人听着二人压抑的哭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中只能默默为许云楼祈祷。
陆老夫人无声叹气,疲惫的闭眼,靠在钟嬷嬷身上,心中一一浮过愧疚、感激、痛心等情绪。
瑞雪揪着帕子,缩在阴暗的角落,暗道:
死道友不死贫道,许姑娘……抱歉!
……
月上中天,京郊营,总督营帐内。
安排完事务,军中大小武将陆陆续续走出营帐。
陆望疲惫地靠在太师椅上,仰面闭目小憩。
昏黄烛光下,他眼圈有些微的黛色。
这几日为了空出这两天时间,他没日没夜安排军中事务。
紧赶慢赶匀出时间……没想到还是得赶回来处理意外事物。
想到今日在藏经阁,姑娘仰面专注听着自己说话的模样,陆望就一阵心软,更是心塞。
她那般谨慎敏感,下次再难找合适的机会了!
况且,不能接触太频繁,否则……
陆望长长的叹了口气。
科考,打仗,与朝中老狐狸们交锋……都不曾让他这般心焦,感觉棘手……
思忖间,陆望手不自觉摸入怀中,握出一方绢帕。
双面绣,一面是向日葵,另一边是云纹,精巧可爱。
这张帕子是墨清前几日去许云楼那儿学刺绣时,许云楼教授墨清的示范帕子。
墨清讨要了来,陆望瞧见,特意买来的……
向日葵小衣不好随身带,帕子可以……他便一首带在身上,一有空就拿出来翻看。
怎么看都觉得好,一如他的姑娘……
“自泥淖中生长,向阳而生,的确很像你……”陆望回味着今日在凉亭,在藏经阁与她的短暂交谈,眼中盛满笑意。
忽然,他皱了皱眉,喃喃道:“《金刚经》……不想要功名利禄,攀附权贵吗?你真的……想找个平头百姓一起过平淡日子吗?”
说着话,他慢慢收拢五指,掌心中的向日葵在他的力道下,渐渐扭曲、变形。
唇角上扬的弧度慢慢拉平,绷紧:
“许云楼,想嫁别的男人……休想!”
深吸口气,他朝外看了眼。待会还要听汇报,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今晚……他定是要再回灵隐寺的。
想了想,陆望起身,走到营帐门口,吩咐:“明旭,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说完便回到营帐衣柜前,开始翻找衣衫。
他放在这儿的衣衫不多,就五六套,多是深色。
忽的,他目光一凝,落在最底下的一套绯色暗金锦袍上。
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的前朝风俗杂谈。
新人成婚时,新郎着红衣,新娘着绿衣。
“她今日便是穿的浅绿长裙……”
陆望脑海中浮现一幅画面,新郎着喜服前往女子家中迎亲。
女子粉面含春,娇羞抬眼扫了新郎一眼,又垂下去,纤纤玉手伸出,搭在新郎宽大厚实的手掌中。
随着二人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陆望心口漏跳一拍。
手不自觉抚上心口。
扑通扑通扑通——
“儿女情长,总叫英雄气短……我曾对所谓的爱情嗤之以鼻,如今……”陆望喃喃道,
“这就是……”
心动的感觉吗?
心动催人动,行动全然不由理智驱使……
在以往,若非宫中事务紧急,或行军打仗……陆望是绝不可能大半夜赶路的。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