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这段时间相处愉快。
许云楼很特别,与他过去逗过的小娘子全然不同。
她能与自己探讨医术,虚心求教时认真好学,盯着医书黛眉微蹙的样子很迷人。
花灼君游历多地,自认为见识广博,除陆望外,鲜有人能与他畅聊,如今许云楼也算一个。
他们常探讨商业之事,许云楼的观点、想法总让花灼君惊叹。
如……她分析品鲜居酒楼新售卖的产品,不再是环境与食物,而是“情绪”……想法奇特,很难不让人折服。
不同于其他被打趣了就羞红脸的小娘子,许云楼还能反调侃他,有时候都呛得他接不上话儿来,二人打闹说笑很欢乐。
如此惊艳又合拍的女子,花灼君从未遇过,如何能不心动?
起初,花灼君为她美貌吸引。
后在谈判引荐陆老夫人时,被她口才与心思打动。
这些日子则被她的才华深深折服。
花灼君知道,自己完了!
向来片叶不沾身,怕被女人纠缠的他,竟想与她长相厮守。
他被这想法吓到,想克制,怕有了家室便多了牵挂,重蹈家族覆辙。
以往对女子玩闹不负责,皆因过往经历。
只要不拥有,便不会失去,也就不会痛苦……这成了他的执念,所以游戏人间。
可与许云楼在一起、成为夫妇、拥有一个家的念头,彻底压过了那执念。
然而……自己一腔热情,许云楼拒绝的态度却很明确。
这些日子,每每相处稍有暧昧苗头,她便找借口离开,或是莺歌及时打断。
他不信没有许云楼授意,莺歌会每次都搞事情!
小娘子多爱慕我,她为何不愿与我在一起?花灼君喉结滚了滚,上前坐至许云楼对面,盯着她,语声艰涩喊:
“许姑娘。”
“真有好郎君人选介绍给我?”
许云楼仍在拒绝。
花灼君心口一痛,深吸口气,点头:“是。”
许云楼一怔,抬眼:“哪家儿郎?人品如何?”
花灼君看着她,说:“我。”
呼呼——
树叶沙沙作响,不知撩动了谁的心弦,又搅乱了谁的情思。
许云楼浅笑侧耳,问道:“你刚说什么?”
花灼君声音不大,但也绝不可能被风声盖过。
莺歌在院门都能听见,何况近在咫尺的许云楼?
花灼君捏着石桌边缘,喃喃问:“为何不能是我?你与我在一起,明明也很开心。”
许云楼沉默。
她总不能说是因他与将军府关系太亲密吧?
其实,若没有这层关系,花灼君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有官身,有医术傍身,清醒聪明,虽花花肠子,却不付出真心。
许云楼恰好也不需要爱情。
与花灼君结合,自己能忙活自己的事业,他能继续眠花宿柳,双方互不干涉,又相敬如宾。
若有孩子……花灼君这般看重亲情,定会对孩子倾注心血……
逗他们的孩子咯咯首笑,教孩子医术,带孩子外出游玩,吃尽天下美食……
许云楼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心内叹气:
除开“与将军府关系亲密”这点,花灼君可谓是许云楼最理想的夫君人选。
可惜……
现在花灼君挑破,往后相处怕是要尴尬,甚至做不成朋友,进而导致许云楼在将军府少了一份助力。
许云楼思索着,要怎样能保住花灼君这个朋友,一时间没说话。
她安静,可花灼君却急了,懊恼说:“我知道,我一开始冒犯了你,我道歉。”
许云楼摇头:“起初我确实不舒服,但你是个不错的人,我没放在心上。”
“那……为何拒绝我?是介意我过往情史?与你在一起后,我可以改,不再沾染其他女人。”
“花灼君……”许云楼唤他,面色微肃。
为什么要忽然喊名字?!花灼君身子一僵,下颚绷紧,总觉得她要说的话自己不爱听。
“你……”许云楼刚说了一个字,被猛然起身的花灼君吓了一跳,不禁惊愕抬头。
对上花灼君笑嘻嘻的脸。
“吓到你了?哈哈哈,你也太不禁吓了。”
许云楼抿嘴,莺歌在边上看着,也沉默。
花灼君伸了个懒腰,抱怨道:“忙活一天,累死了,你这主人也太没品了,我这么尊贵的客人,杵在这儿许久,都不沏壶茶上来?!”
莺歌扫了眼嘴唇紧抿的许云楼,赶忙说:“尊贵客人,奴婢这就去沏我们家最好的龙井给您端上来!”
“不要了,马后炮……”花灼君道,“你们惹我生气了,今儿我没心情与你们喝茶吃饭!。”
“警告你们,明日……不,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好好讨好我,知道吗?”
“否则我拿针扎你们,让你们手脚麻痹,口不能言。”他昂着下巴傲娇地威胁道。
以往,周围人早就笑了起来。
可此刻,莺歌笑不出。
许云楼也抿着唇沉默不语,有些心酸。
也好,这样也好,以玩笑方式将捅破的窗户纸糊上,至少日后还能做朋友。
不会太尴尬,就能顺利的一起挣钱……
思及此,许云楼故作花容失色地问:“公子饶命,要怎样,公子才不生气?”
要你和我在一起,我才不生气……花灼君含笑看着她,说:
“你不是会双面绣?就用这个赔罪,给我做个手帕吧!”
手帕是非常私人的物件,等闲男女不会相互赠送,否则可视作定情。
花灼君深知这一点,故而,刚说完,袖子下的手便死死攥紧,屏住呼吸等着身前的少女回应。
许云楼佯装为难,笑着说:“这可是我祖传绣艺,我儿子才有资格用我绣的手帕。”
沙沙沙——
树叶摇晃,光影打在花灼君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
花灼君下意识想用袖子挡眼角。
可近日为方便干活,他穿的是窄袖衫,没有宽袖遮挡。
又慌忙侧开脸,发现挡不住,忙用手掌掩面,半真半假地哭嗔道:
“我不过想要方帕子,你竟要我承欢你膝下,献上身家,给你磕头……这般大的胃口,饕餮见了都得喊你祖师爷!”
一闪而逝的泪珠儿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却有些刺眼。
许云楼呆愣愣的看着,冷硬的心,忽的软下来,鬼使神差柔声问:
“你想要什么图案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要拒绝他的,怎能……想着,她赶忙张口要反悔。
“罂粟!”花灼君却不给她机会,大声说,“行,限你七日内做好,否则我……”
“后果你知道的。”说着,他不待许云楼应答,大步流星走出槐树小院,仿若后边有鬼在追。
“哎……”许云楼追了两步到门口。
街上己不见花灼君人影,只有那马夫火急火燎驾车追赶向街口……
她耷拉着脑袋坐回石凳上,满脸懊恼。
莺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小心翼翼觑着姑娘的脸色,问:
“姑娘,您真的要做帕子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