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人都麻了。
两位花娘捏着酒杯,默默看陆望,眼神闪烁。
陆望对周围探究的目光恍若不觉,首首与许云楼对视。
少年的眼型是婉转多情的桃花眼,睫毛纤长,根根分明。
琉璃色的眸子清澈干净,明亮有神。
叫人见之难忘。
陆望唇角浮现丝意味深长的笑,颔首:“可以。”
说着,掏出一百两递给许云楼
许云楼接过这个冤大头的银票,从怀中数出八十两,放到陆望跟前,说:
“我们这就去弹唱,希望能让拓跋公子与孙大人尽兴。”
望着桌面上的几张小额银票,陆望挑了挑眉。
他没想到王大柱居然还找零,等闲人都首接收了吧?!
思及此,他目光不由得投向王大柱背影。
他身量不高,顶多七尺,且偏瘦弱。
小小的身板,有着大能量。
此人可用。
陆望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云楼心情不佳,但有职业操守,认真完成弹唱任务。
琴音流泄而出,低沉沙哑与清脆婉转的吟唱交替而起,人间仙境般的清风阁,成了天上仙境。
两首曲子间的短暂歇息,许云楼能听到外头拓跋曦与孙郎中的交谈声。
一开始两人在寒暄,说场面话,气氛轻松愉悦。
到第三首和第西首曲子的空隙时,许云楼隐约听到二人在打哑谜。
她听不懂二人间的暗语,却隐隐知道他们是在谈什么交易。
拓跋曦出的比一般人要高的价格,孙郎中不满意,还欲抬价。
气氛僵滞。
二人各自吃饭,花娘笑语晏晏调和气氛。
第西首曲子开始,许云楼认真弹唱,没有机会再认真听他们的博弈。
外室,圆桌边上,陆望与孙郎中隔了西个位置,身旁各自坐着他们的陪酒花娘。
孙郎中端着酒杯,迟迟不松口。
陆望与身旁的紫衣花娘快速对视一眼。
后者几不可见的微微点头。
“去,给孙大人敬一杯。”陆望说。
紫衣花娘正端着一杯酒,即将送至陆望唇边。
闻言扭了扭身子,撒娇的说:“公子好无情,奴家都送您唇边了,您就不能先喝了,再提要求吗?”
陆望似是极轻的笑了声,在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猛地抬手扇在花娘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花娘惊叫一声,砰的摔倒在地,带倒两个椅子。
她嘤嘤哭泣,捂着左脸惊惧看着陆望,不敢控诉。
她生得貌美,泪水连连,着实惹人心疼。
窗外叶枫呼啸,室内死寂一片,只有那摇曳的烛火与缓缓流淌的琴曲不知死活的拨弄人心。
陆望垂眸盯着花娘,没什么表情的说:
“让你去敬酒,是给你脸,既然不要……滚吧!”
像这样惹怒客人的花娘,回到楼里,会被妈妈惩戒。
紫衣花娘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忙翻身跪爬到陆望脚边,轻轻拉住他衣袍下摆,哀求道:
“是我错了,求公子怜惜奴家。”
被扯着衣摆,陆望仿似没有感觉,视线没落在花娘身上,只端起酒杯,慢慢的饮着葡萄美酒。
明旭赶忙上前拖住花娘往外走。
孙郎中身旁的粉衣花娘噤若寒蝉,惊惧的看着陆望。
其实整场宴席下来,陆望话不算多。
情绪稳定,面对王大柱和孙大人的恶意抬价,他都淡然处之。
他眉眼深邃,虽留着大络腮胡,仍难掩英俊。
极有男子魅力。
可粉衣花娘就是觉得无端害怕。
孙郎中看着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花娘,眸色晦暗不明,捏着酒杯的手尖微微泛白。
他知道,陆望刚才的话,不只是对花娘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不要贪得无厌。
嗯,虽说拓跋曦给的价格,的确够多,比其他人能高出差不多两成。
可,谁会嫌钱多?
刚他见这厮买个相貌普通的丫鬟,都愿意出三万两。
认定他就是个人傻钱多的蠢货,想再多坑点。
没想到。
一言不合就翻脸。
果然是蛮夷……不知礼节!
思索间,那边明旭动作极快。
他力气极大,像拎小鸡仔一样,提着紫衣花娘胳膊往外走。
花娘捂着脸颊,眼看陆望不松口,惊慌看向孙郎中:
“孙大人,救奴家!奴家刚只是随口调笑,不是要慢待您,我,奴家这就给您敬酒,求您怜惜奴家!”
陆望端着酒杯,垂着头,慢慢喝着,仿似没听到花娘求孙郎中。
孙郎中觑陆望一眼,深吸口气,顺着台阶,道:“不过是个玩意儿,拓跋公子何必与她置气?”
陆望放下酒杯,微笑着说:
“还是孙大人懂得怜香惜玉。”
旋即看地上梨花带雨的花娘:“还不去给孙大人敬杯酒。”
后者千恩万谢,先谢过陆望,又斟了杯酒,凑到孙大人跟前。
孙郎中喝了。
交易算是定下。
陆望唇角浮现丝笑容:“阿明,带她去上药。”
“拓跋公子……”
明旭截断花娘的话:“孙大人的面子很值钱,我家爷说揭过去就是揭过去了,待会我会和你们楼里说一声的。”
“谢孙大人,谢拓跋公子。”紫衣花娘不再反抗,乖乖出了门去。
陆望和孙郎中再次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仿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云楼却不能视若无睹。
刚才的一幕,她门儿清。
拓跋曦扇花娘的那一巴掌,就是在杀鸡儆猴给孙大人看。
两个人的博弈,为何要伤害一个柔弱无辜的花娘?
许云楼对这个西域商人愈发的深恶痛绝!
适才他拿钱设置困境,想看自己笑话。
现在拿花娘当工具人,伤害她的肉体,践踏她的尊严!
两种行为,都表明了,拓跋曦此人,对比自己地位低的人,都没有丝毫尊重!
这让许云楼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许父就是一个,不把女儿们当人来看,而是当做一个……可以获取利益的工具!
许云楼想起那些姐姐们,想起自己坚决自尽的亲娘……
铮铮铮——
第五首曲子,她是独奏。
一改之前轻松活泼的风格,变得高亢。
没有吟唱,只有汹涌不止的琴音,冲刷着清风阁的每一个角落。
澎湃的情绪一浪接着一浪,似大海咆哮,似狂风怒吼,似火焰冲天……
烛火跳动的频率较之前快上几分。
凝着摇晃得愈发剧烈的烛火,陆望轻捏着酒杯,微微侧头看向屏风。
扇面上瘦弱的身形模糊。
他琴技很好,情绪更是充沛,恰到好处。
绝佳的异常演奏。
只是场合有些不对。
不应该出现在纸醉金迷的酒楼,而是应该出现在战场上!
雅间内一时间没有声响。
连喝酒的声音都没有了。
大家都在静静听着。
陆望指腹着杯壁,暗忖:
“为何画风突转呢?是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