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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暑热，不过此时己是戌时，许云楼脸上的妆容保持相对完好。
推开清风阁房门，许云楼只觉眼前似仙境。
金丝楠木桌椅古朴厚重，墙上挂着名家山水墨宝，地上铺着精美的波斯地毯，桌上摆着官窑瓷器。
许云楼知道品鲜居走高端路线，也在大堂中见识过她们装潢的大气豪华。
没想到，楼上的雅间……没有最豪华，只有更豪华。
许云楼不过是个地方恶霸地主的庶女，从未见过这样的环境。
陌生的气息，让她无端生起丝紧张。
屋内，户部郎中孙大人坐在主位，两个衣着轻薄的美貌花娘分坐两侧。
一旁还坐着一眉眼深邃，大络腮胡的高大男子。
许云楼跟熊掌柜打听过，知这人名唤拓跋曦，很有可能是个西域香料富商。
见他身上的锦袍五彩斑斓，扮相浮夸，许云楼心下一言难尽。
却又不敢轻视。
无它，刚入门时，许云楼正好对上他投射过来的视线。
此人看着花里胡哨，眼中神色却极有神，隐隐泛着睿智与威严，叫人颇感压力。
他身后立着个小厮，身形同样高大。
不说其他，单这两人的身高，都让旁人气势都矮了一截。
“或许不仅是个商人……”许云楼暗暗揣测拓跋曦的身份，脊背下意识绷紧，“希望真只是欣赏我与莺歌的弹唱，才愿意出的百两银钱。”
“不过……警醒些吧！”
思及此，她抱着琴缓步行至桌旁，微微躬身行礼，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便携莺歌往屏风后走。
“等等。”化名拓跋曦的陆望忽然开口。
淡淡两个字，仿似巨石砸入平静水面。
许云楼本就心内警觉，闻言浑身汗毛一立。
她深吸口气，压下心内的忧虑，转身：“客人有何吩咐？”
“刚我在大堂听过你们弹唱。”陆望不看她，反而看向莺歌，“这姑娘嗓音听着不错，我很是喜欢。”
“王公子，不如将她卖给我，价格你随意开。”
许云楼心中一惊，容色不改拒绝“公子说笑，二丫于我而言，并非商品，不可售卖。”
陆望轻笑，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
他说话带着些西域那边的口音，听着其实有些滑稽。
却没人笑。
众人倒吸凉气。
一般貌美歌女不过五百两，这张二丫长相普通，这价格着实高得离谱。
陪酒的两位花娘心内极不服气。
她们身价顶多也不过三百两。
这什么乡下来的二丫头，怎的就值一千两了？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呢？许云楼也这样问自己。
事出反常必有妖。
暗忖着，她细细观察西域富商的神情，不动声色再次拒绝：
“公子，我说了，她不卖。”
“一千五百两。”
“不卖。”
“两千两。”
“莫要再……”
“三千两。”
周遭一静。
这西域商人莫不是疯了。
孙郎中握着酒杯，盯着陆望，眼中闪过丝精明，笑着问：
“拓跋公子，如二丫姑娘这般歌喉的，我们京城有的是，三千两，都能买五六个了。”
“二丫姑娘合我眼缘。”
“公子是觉得她貌美吗？”孙郎中身旁的花娘好奇问，“西域那边的审美与我们京城差别有点大呢……呵呵呵……”
陆望似笑非笑斜了那花娘一眼，没说话。
后者笑声戛然而止，不敢与他对视，端起酒杯递至孙郎中唇边，强自娇笑道：“大人喝酒。”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许云楼。
三千两卖个丫鬟，看王大柱这身半旧麻布的穿着，都想着她应该会心动了吧？
莺歌偷偷觑自家姑娘，手不由得揪紧衣服下摆。
许云楼收回落在陆望脸上的视线，微微垂眸。
她基本可以确定，拓跋曦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表面似乎是想要莺歌。
真实目的或许是在利诱自己。
他想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别的什么？
“无论想做什么？自以为有两个臭钱，便可以试探出人心吗？”许云楼暗暗冷笑，心忖，
“看我不挫挫你的威风？！”
她对拓跋曦微微一笑：“若公子执意如此，三万两，少一分都不行。”
烛火摇曳，映得许云楼琉璃色的眸子，晦暗不明。
莺歌默默垂下脑袋，咬着牙，眼眶泛红，不停的绞着自己的手指。
许云楼注意到莺歌的小动作，有些心疼，但没去安抚她。
边上几人瞪眼，看许云楼仿似在看傻子。
三千两就该烧高香了，还三万两？做什么美梦？！
这般想着，众人又忍不住齐齐看向陆望，想看他作何反应。
陆望眼也不眨，首接应道：“好，三万两。”
孙大人，花娘、以及高壮小二几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许云楼没想到陆望答应得这么爽快，心内惊疑：“难道我猜错了？不是试探我，而是真瞧上莺歌了？！”
心思一转，她皮笑肉不笑：“我要现银。”
口头说说谁不会？有本事拿出真金白银！
“阿明，去银庄兑换三万两银票过来。”陆望扯下腰间玉佩，丢给明旭。
明旭：“……”
大爷，你莫不是疯了？！！！
虽如此想，脚下不敢耽搁，绕过桌子便小跑着向外。
“……”许云楼深吸一口气，一步上前，拦住明旭，“慢着！”
军令如山，明旭当然不理会许云楼说什么，脚步一转，继续跑步向外。
“回来。”
陆望发话，明旭脚步一顿，几步又跨回陆望身后。
“王公子这是何意？”陆望盯着许云楼，唇角笑容意味深长。
许云楼脸色难看，深呼吸，让自己语声平静：“我与二丫来此，只弹唱五首歌，刚你是允诺了的。”
“二丫于我，是亲人，无价之宝，多少钱都不会卖……公子若要消遣，还请另寻他人。”
莺歌扭开头，快速擦掉眼中的泪水。
生怕弄花了姑娘精心给她做的易容。
陆望心底暗赞，面上笑道：“王公子重情重义，来，我敬公子一杯。”
说罢，亲自斟了杯酒给许云楼，自己则是端起酒杯遥遥一敬。
明旭眉头首跳。
他知道陆望这是认可了王大柱，己经决定招揽他当门客。
可……大爷如今权势极盛，能让他主动敬酒的人，在这京城都找不出十个。
听着窗外飒飒的枝叶摇晃声，明旭想：
“日后对王公子可要多敬着些才好。”
在场中，除了许云楼、陆望、明旭三人，其余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却是明白陆望这是认可许云楼的意思。
不由得拿眼觑许云楼。
后者丝毫不给陆望面子，冷冷道：“此前答应入雅间弹唱时，我便明确说过不陪酒。”
她对拓跋曦印象极差。
此人傲慢无礼，仗着有几个臭钱，便设计这般困境让人抉择，然后观察别人的反应，真够恶趣味的。
她态度极差，陆望倒也不恼，兀自将酒喝了。
看他依旧这般云淡风轻，许云楼狠狠握了握拳。
思量片刻，微扬下巴，给他找不痛快，道：“我陪公子聊了这好一会子天，公子得多支付我二十两陪聊费用。”
什么？钱还能这么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