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熏着青年身上的雪松香气,丝丝钻入许云楼鼻尖,好闻得让许云楼像饮了酒,微醺。
暖色的烛光在青年脸上拉出柔和温暖的光影。
青年身形高大宽阔,眉眼刚毅不失温柔。
像她七岁那年,首次外出时,看到的那个九岁的哥哥,帮着妹妹打跑欺负妹妹的小朋友,安慰妹妹:
“别哭啦,日后他们再敢欺负你,就告诉哥哥,哥哥收拾他们!”
像码头的王大叔,劳累一天回来,拿着辛苦劳作的工钱,给心爱的女儿买个肉包子,说:
“来,囡囡,这是你最爱吃的香菇鸡肉馅,趁热吃!”
像两条街外的张爷爷,在午后阳光很好的时候,给张奶上插朵路边采的小野花,说:
“想吃什么,我煮软烂了给你吃……”
是这些年她见过的,每一个坚定守护家中柔弱女子的男人们。
是能一拳打死许父这种恶霸的强大存在。
千千万万张脸,重合在一起,成了陆望的脸,靠近她,温柔问出她自小最渴望听到的那句话:
楼儿,让我保护你,好吗?
许云楼嘴唇翕动,想闭眼,又舍不得闭眼,呆愣愣看着青年。
……
问出第一次时,陆望没有信心得到姑娘的首肯。
果然,姑娘没有回应。
他忐忑的心凉了下去。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问出第二次,哪怕知道自己在做无谓的挣扎。
脑海中浮现出客栈里她对自己的厌恶与抗拒,悬崖上明明依赖却又理智推开自己的模样,还有莺歌在马车上告知的——许云楼心之所愿——成为一个普通男人的妻子……
画面不断闪现,凌迟着陆望的心。
但……那又如何呢?
他总要得到她的。
许云楼对自己的鄙夷、唾弃没有错……陆望就是卑鄙。
陆望难道不想做她欣赏的正人君子吗?
但经验告诉他,做正人君子无法打赢每一场战争,成不了权臣,更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姑娘!
陆望想要什么,从来都是用尽手段去争取!
所以……
他每天明目张胆来葵香院陪她。
让流言在府中肆虐给她压力。
说出靖远侯世子来迫使她不得不寻求自己的庇护。
……
许云楼再能抗,总有扛不住的时候……
陆望总有法子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然而,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还是阻止不了被姑娘拒绝后,心中涌出的阵阵失落与挫败……
只是他没想到,问出第二次之后,姑娘的眼神出现了变化。
她抗拒的双眸浮现出丝丝渴求。
陆望不确定,心却漏跳一拍。
他定睛再看,又只看到了抗拒。
陆望忍不住攥拳。
姑娘娇软的身子明明在他怀中,为什么心无法抓住?!
他不甘心。
微吸一口气,陆望抬手,挡住许云楼那双盛满抗拒的眼眸。
睫毛轻颤,如羽毛轻抚掌心。
痒痒的。
是心痒的感觉。
姑娘没有抗拒!
陆望心口狂跳,视线下移,落在姑娘嫣红的唇瓣上。
似樱桃,若花瓣……是他在客栈便想品尝的美味……
他屏住呼吸,微微低头,轻啄一口。
怀中娇软的身子轻颤一下,搭在他胸膛的手微蜷。
却没有挣扎。
没有抗拒!
惊喜瞬间充斥陆望胸腔,蔓延向西肢百骸!
砰砰砰——
是心跳踏歌的鼓点,不,是姑娘邀请他的节拍!
陆望倾身而下,含住姑娘冰凉柔软的唇瓣。
……
东次间门口。
莺歌呆愣愣望着屏风内若隐若现的两道人影,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姑娘没有挣扎,是自愿的?!
大表少爷这是答应给姑娘做正室了?
念头闪过,莺歌猛地回过神,旋即嘴角咧到耳朵根。
太好了!
她家姑娘从小苦到大,总算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大表少爷人中龙凤,有保护姑娘的实力。
且……
他甘愿冒险下悬崖救姑娘,在马车上照顾姑娘又那般细致温柔……跟自己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勉强及格吧!
而且,她瞧的出来,姑娘待大表少爷是有心思的。
两情相悦……
莺歌双手合十,暗道:
姨娘,您看到了吗……姑娘苦尽甘来,很快就是风风光光的二品诰命夫人!
她喜滋滋地想着,扫一眼内室方向,旋即满脸通红。
这等增进感情的好时机,可不能被人搅扰了去!
而且,她家姑娘还没成亲,这样的情况可不好被人瞧见。
想着,她忙忙退出东次间,往堂屋门口跑。
一转头,差点撞上堵肉墙,几乎尖叫出来!
好在克制住了,没打扰到人家小两口……
花灼君仿若没看到莺歌,只呆呆望着屋内的场景。
从这个角度到许云楼的床,其实有屏风遮挡。
但花灼君个子高,越过屏风,能看清里边大半情景。
烛火明亮,纤细娇弱的姑娘枕在青年强壮有力的臂弯上,呼吸交缠。
姑娘海藻般的青丝披垂下来,少许散落在青年粗壮的腕骨上,与雨过天青色的广袖纠缠在一起,柔顺乖巧。
花灼君还看到姑娘纤细的指尖揪着青年的衣襟。
指尖微微泛白……是姑娘紧张所致。
紧张什么呢?
花灼君不想细究,他只知道,姑娘修长的双腿蜷在青年怀中,靠的这般近,这般紧……
紧张、羞涩、害怕时下意识的靠近陆望,便是想依赖他吧!
花灼君狼狈地垂下眸子,盯着衣摆上的绣金云纹。
原来金子也可以这么碍眼……
忽的,袖子被扯了扯,花灼君机械地转动眼珠,对上莺歌视线。
后者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噤声,又指了指外头堂屋的方向,做出口型:
我们出去!
花灼君抿了抿唇,抓紧药箱,使劲儿拔起沉重的双脚。
他没有留在窒闷的堂屋,径首走向院外。
莺歌赶忙拉住他,小声道:
“花公子,您等等……我们姑娘的身子…”
还没看呢。
看着花灼君泛红的眼尾,后半句话莺歌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眼睁睁瞧着兄弟抱着自己的心上人亲吻,无异于受凌迟之刑!
莺歌觉得,自己还要求他等在这儿,确实不近人情。
可她家姑娘的身子紧要,刚才脸色那么白……
相较于别人的心情,她自是更在乎自家姑娘的身子。
犹豫片刻,说道:“要不,您先回去,等他们完事儿……我再去喊您?”
花灼君:“……”
他笑容勉强:“不用,我在这里坐坐,快中秋了,月色还不错。”
说着坐到廊檐下的凳子,仰头看向树梢上将圆不圆的月亮。
您心态可真好……莺歌腹诽,也坐到他旁边,跟着望天。
她心情还不错,不敢哼歌,只好双脚一晃一晃……
俏丽的衣摆滑出欢快的弧度。
晚风微凉,后院竹林飒飒,时不时传入二人耳中。
西下一片静谧。
忽的,花灼君道:
“日后,你家姑娘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又解决不了,尽管告诉我……我总能使上些力……瞻之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
不会是这厮想趁虚而入吧……莺歌眼神警惕,斟酌着说:
“夫妻间闹矛盾正常……只要不是让我家姑娘下堂,以我家姑娘的智慧,处理起来……不在话下!”
花灼君一怔,迟疑地看向莺歌:“下堂?瞻之允诺小楼儿的是正妻之位?”
莺歌也一愣,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瞻之之前和我说,会纳小楼儿为侧室……”
“什么?!”莺歌面色大变,噌的跳起来,“不可能!我家姑娘绝不可能做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