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玄……”
裹着金箔的指尖捏碎凝脂般的花瓣,螓首轻偏间,黄金天女金灿灿的瞳孔里倒映出屏风前女侍跪在黄金玉阶下的战栗身影。
池底镶嵌的太古纹络随着她气息波动骤然亮起,将仿佛缀满珍珠璀璨、白皙无比的锁骨映得近乎透明。
水珠沿着天鹅颈滑落,在锁骨凹陷处凝成颤巍巍的月牙。
屏风外,女侍的额头紧贴满地星砂,喉结滚动声在空旷石窟里格外清晰:
“金鼎族少主被斩,举族哗然,若非有我族一尊半圣及时到场弹压,恐已经打算举全族之力,向道一圣地发起攻伐大战,誓要活捉或者灭杀无始传人,以雪此恨……”
轰!!
侍女话音未落,池面突然炸开十二道金虹,也不知那黄金天女动用了什么手段。
下一刻。
蒸腾的水雾里浮现无尽雷光中,金鼎族战旗被焚毁,金鼎少主一身道骨被一道青衫身影活生生打散、最后枭首的虚影一幕。
哗啦啦……
虚影映照的刹那,黄金天女在池中霍然起身,湿漉漉的金发缠裹着曼妙曲线,水帘从凝脂般的腰窝倾泻而下。
四下,九条金鳞巨兽浮雕突然睁开赤红竖瞳,石窟穹顶坠落的钟乳石滴答作响。
金羽墨赤足踏着温汤池中因推衍而浮动的黄金荷叶,在水中走动间,她足弓绷紧时透出淡青色血管,纤美脚踝处系着的一根红绳在水下若隐若现。
啪啦……
轱辘辘……
黄金珊瑚破碎后的一颗颗碎晶散落满地,有些甚至从屏风后面滚到前面。
女侍的呼吸声更低了,此刻噤若寒蝉。
只有她这等时常侍奉在对方身边的女婢才深刻知晓,这位殿下的性情,究竟是多么的喜怒无常!
她眼角余光没有乱瞟,目不斜视。
没有看见屏风后面,天女浸在水中的腰肢绷出凌厉弧度,水雾中若隐若现的脊线像一柄出鞘的剑。
“传令给蚀日族。”
短暂的沉寂之后,胴体浸泡于温汤之中的金羽墨缓缓仰头看向穹顶垂落的金链,许是视线实质化,那些锁着古兽残魂的链条顿时开始叮当作响:
“既然道一圣地不识抬举,一面稳住我们,一面又联系姬家、姜家、瑶池圣地……春秋殿这些势力,打算负隅顽抗,那也不必等什么三日之期的答复了……”
“即刻命蚀日族胁族中五成修士与云翼族、赤霄族两大王族留守,其余七大王族统率各部御下强族,全军压上,现在就给我封锁道一圣地全境,禁锢住道一辖境外的虚空,许进不许出!”
哗啦啦……
水波随着她话落轰然炸开,漫天金雨中浮现出九道虚幻的羽翼,每一片翎羽都刻着湮灭的玄秘太古纹络。
温泉池中,氤氲的灵雾突然凝结成细碎金砂,金羽墨浸在温汤里的雪肩微微上浮。
她垂落的鎏金发尾扫过水面,荡开数圈涟漪,惊醒了漂浮在池中的黄金木槿花。
“喏。”
女侍恭谨地应了一声,随后往禁地外而去。
“慢着。”
然而,就在这时,金羽墨的声音再次从屏风后传来。
女侍身形死死立在原地,躬身而下,眼观鼻、鼻观心,恭听懿言。
“将攻灭五行宫所得的三阴戮神砂,分成四份连带着谭玄逗留道一圣地的踪迹,给火麟洞、血凰山、万龙巢,还有天皇子一脉送去。”
金羽墨眼眸半阖,睫羽之上随着闭目而抖落的水珠坠入池中凝成一滴滴赤金血脂。
“我想,这覆灭道一圣地的一战,他们会感兴趣的。”
嘭……
语罢,池畔那株已是残破不堪、碍眼的黄金珊瑚彻底化为齑粉,顺带着那可有可无的屏风,也一并毁了去。
女侍倒退着退出温汤所在时,隐约瞥见黄金天女正将染着赤金血脂的指尖按在丹唇上。
指尖微微划动,很快一抹似金非金的猩红在她玉雕般的神容上绽开妖异,仿佛太古凶兽苏醒前最后的宁静。
哗啦啦……
末了,她沐浴完毕,从温汤中走出,半透的金纱紧贴着腰臀曲线,水痕在纱衣上晕染出凤凰尾翎的纹路。
当最后一丝水汽蒸腾殆尽时,池底留下个熔穿玉石的纤美脚印,边缘还跳动着未熄的金色火苗,水火不容。
她黄金古族好几次谋划,也是因为那谭玄,才最终所得寥寥。
细细算起来,她与火麟儿、紫萱素等人没什么太大的不同,都或是直接、间接的,在谭玄手中吃过瘪。
……
……
轰隆隆……
黄金神使横渡虚空而来时,火麟洞小世界祖地的赤晶琉璃瓦之上,正映着绚烂的九天神霞。
火麟洞深处,熔岩瀑布飞流半空。
端坐在赤晶王座上的火麟儿睁开双眸,九重神环自额间紫金冠垂落。
今日她未着衣裙,罕见的穿着一件鎏金战甲,衣甲下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指尖缠绕着缕缕焚天蓝火,暗金鳞甲包裹的腰肢微微前倾时,整座洞府的火精都在明灭震颤。
她接过黄金帛书的刹那,整座洞府的温度骤升,四下蓝色岩浆里顿时翻涌起百丈火浪。
涂抹着赤红丹寇的指尖划过帛书上的“共伐”二字时,几滴滚烫的熔岩飞溅到帛书边沿,顺着纹路蜿蜒成火麒麟图腾。
“道一圣地?刚联手覆灭了五行宫还不够,这般快又想有新动作了?”
蓝发神女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美眸中倒映出帛书缓缓燃烧、最后化为一片飞灰的残影:
“同样都是太古皇族,她主子金羽墨凭什么号令本宫?才灭了五行宫,我火麟洞打算歇歇,暂时便不参与这里面的事了。”
火麟儿修长玉腿交叠在一起,翘着地球俗称的二郎腿。
说着,她那穿着战靴的玉足慢慢碾碎那封讯息文书的灰烬。
“殿下,前番秦岭,你与谭玄如此旧怨,此番大好良机,怎能无动于衷?不知火麒子殿下可……”
黄金神使心中不解,正欲劝说一二,但她话未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嗡……
前畔,湛蓝熔岩王座上,麒麟始祖的虚影缓缓浮现,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在他的身上!
咔!
咔……咔……
瞬息之间,他浑身骨骼在剧烈呻吟,躯壳仿佛即将要散架一般。
“所以,你这是在教本宫做事吗?”
火麟儿高居王座,蓝眸俯瞰下方,冷哼了一声:
“我兄长在或不在,不是你能过问的,滚回去复命吧!”
……
与此同时。
沙沙……沙沙……
血凰山巅的梧桐古木突然簌簌震颤。
凰虚道一袭玄色羽衣立于树冠,血色玉冠在大日照耀下熠熠生辉,腰间垂落的血玉坠子深邃无比。
树冠之上有着一口青铜祭坛。
“啊!!!杀了我……杀了我……”
“求求你……”
杀猪般的凄厉惨叫中。
此时此刻,这位血凰山古皇子正从一活祭品心脏里拔出滴血的手指。
听闻使者来意,他沾着血腥脑组织的发丝无风自动,身后血色披风卷起漫天骨粉。
当看见帛书末尾的黄金纹络,知晓金羽墨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他低笑出声,而后探手从祭品那急速腐烂的右眼眶里抓出一条碧绿蛊虫。
待这仿佛“蛊虫”般的生物吞噬完这具祭品躯壳下所蕴藏的所有神华,他嘴巴一张,信手把虫子丢入嘴中,咀嚼下咽。
看其面上浮现出一瞬的惬意模样,这虫子对其而言,似乎是一“美味”?
做完这些,凰虚道这才徐徐展开帛书,他的动作优雅如展翅,一眼扫过,很快便将内容消化,乃至洞悉透彻了金羽墨的一些深意。
哗啦啦……
梧桐古木之上,漫天飘落的落叶突然凝滞,方圆十里的飞禽齐齐炸成血雾,他大手一招,将那血雾尽数摄来,凝为一颗血珠,将之抛给那名战战兢兢的黄金神使:
“纵然此番不是攻伐大帝道统,可毕竟有瑶池圣地、姬家、姜家、春秋殿这些势力掺和,他们联盟在一起,你主子若想一举将道一荡平,当以雷霆之势压之。”
说话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碎帛书,点了点那血珠道:
“你主子看到此物当知我意,此外,这也是作为那三阴戮神砂的回礼。”
……
万龙巢最深处的龙髓寒潭炸开百丈水幕,紧接着便传出一道位格极高的尊贵龙吟。
哗啦!
紫龙女从万丈寒潭中破水而出,湿漉漉的紫发贴着玲珑曲线,龙鳞战裙却滴水不沾。
她身上霞光萦绕,顷刻之间便将头发上的水族蒸干。
随后,她婀娜高挑的身形缓缓端坐在寒潭旁、那具盘踞成圈的太古龙骨上。
嗡……
缠绕在她雪白脚踝的紫金锁链发出龙吟般的铮鸣。
她骨子里很不服输,秦岭化仙池的经历,却曾令她险些低下高贵的螓首,即便那人是以多击少、且动用了强大的外力,可依旧无法洗刷她曾被一介人族屈辱地、短暂镇压过的污点!
眼下这大半年来,终日束缚在脚踝上的锁链,便是在时刻提醒着她!
啪啦……
坐下之后,紫萱素展开帛书的动作让潭水瞬间结冰,仿佛内敛于小世界高天穹顶的太古龙珠,好似是受到她心绪波动的影响,明暗了三次。
潭底,十七条巨龙浮雕同时睁开竖瞳,又缓缓闭合上。
潭面冰晶折射在她玄紫战裙的鳞纹上,透过手中帛书缓缓照出了金羽墨施加在上面的道一辖境外、那道青衫身影斩首金鼎族少主的全过程。
“呵呵……”
她捏着黄金帛书冷笑,螓首之上那美丽、璀璨得如珊瑚树般的深紫犄角陡然迸发出几许锋芒:
“虽然才覆灭了五行宫不宜有太大的动作,可既然那个家伙也在,便试着报一报其斩我龙角的旧账……”
嘭!!
话落。
冰镜轰然炸裂,无数碎片化作微型龙影盘旋。
她的言语很保守,不知是知道什么,又或是在顾忌什么,竟只是扬言“试着”清算旧账。
……
东荒中域,天皇宫。
黄金神使被铁王座御下的一些部众强逼着向天皇子行跪拜、俯首大礼,此刻在形如地球某岛屿国树的“樱花树”下瑟瑟发抖。
铁王座上,天皇子把玩着黄金天女的信物,神纹锦袍下身躯修长,他的面容宛若神明。
单看气质、形象这一块,他确实担得起“天皇子”这一尊称!
咔!
万众瞩目下,天皇子大手突然发力,一把捏碎了手中玉杯!
飞溅的琼浆在半空凝成一个“可”字。
那神使见之大喜。
“传令八部神将、神灵谷、血灵族、隐坠族……等部族,半个时辰后陈兵北域道一圣地外。”
天皇子答应得很果决,没有一丝犹豫。
他的立场从始至终,都决定了他与谭玄之间,只能留下来一个!
“这次纵使无法亲自摘了那无始传人的头颅,至少也要令之一蹶不振……”
这一句话,他声音轻得像是情人间呢喃,身后却浮现出尸山血海的异象。
他这自言自语罢的内容,也未将话说得太满。
与谭玄打了数次交道,他早已认知到谭玄的“强大”,各种方面的强大,并不局限在神禁战力一道上,心智、道心、头脑无一不是顶尖。
面对这等人物,饶是此番大好良机,他亦根本没有绝对把握能够将之留下!
每次与之对弈,他冥冥中总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对方好像总是料敌先机,预判了所有,落子从不思索。
譬如上次在那秦岭,他心头更是涌起了一股无力感。
这样的人往后只会越来越强,直到他不再有资格成为其的对手……
“不会有那一天的。”
天皇子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
……
……
申时末刻。
嗖!
嗖……嗖……
道一圣地辖境外,破空声一道接一道响起。
成片的虚空洞开,黑压压的古族联军林立云端,俯瞰众生。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临近道一圣地最近的一块小型绿洲之上,有着一个名叫“风回”的镇子。
镇子原有一万两千余人,此刻却沦为一座空城。
城内血流成河,一片炼狱模样。
紫天都染血的苍白手指轻轻抚过城头,他额间神灵印记突然灼烧出青烟。
这位侥幸从昔日神灵谷大难中捡得一条命的余孽少主,用一根头发丝割断了脚边一个道一圣地安插在城内的修士喉管。
噗嗤……
如泉涌般的鲜血溅在他孔雀蓝锦袍上,一滴滴血珠转瞬却又被绣着的暗金神灵图腾吞噬殆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