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亲大会我是略有耳闻的,只不过断断续续,也不成体统,如今又听霜降讲起,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怀男女儿身的身份因着皇兄暴露,春秋诸位王子皇孙早便有意求婚,只是之前碍着皇兄和怀王的缘故,不得干涉。
自皇兄失踪,怀王病死,怀男没了依靠,虽是继任女帝之位,但毕竟为女儿身,诸位姐妹又是虎视眈眈,各国自是蠢蠢欲动。最后诸位姐妹姐夫逼迫,怀男无奈,只得答应比武招亲。
招亲的日子便是十日之后,而这招亲对象,是春秋诸国皇子。
难怪燕太子虹会来怀国,原来是为着这事;也难怪他会以我做筹码,威胁林天朗,只因着春秋之上诸国皇子之中,唯有林天朗才能与他抗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今,此时……
怀男自是念着能觅得如意郎君,可帮衬她驱赶虎狼;而她那姐妹自是念着瓜分怀国,以此为夫家牟利;而诸位求婚男子,例如燕太子虹,自是念着不费一兵一卒,取这春秋第一大国。
想当初怀国是何等的雄风,一呼百应,只因着怀王逝世,落得遭人欺凌的下场;怀男,曾经那位不可一世的怀国皇子,当初叱咤春秋,众人以“雏龙”相称,只因着为皇兄暴露了女儿身,又因着没了依靠,落得今日被逼的结果。
若是皇兄在,又怎会如此,又怎会如此……
心下无限感慨,随即是对怀男的愧疚。
不觉得已进了茶社。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装饰普通,一切都很普通。很奇怪,为什么会拿这么一间屋子做茶社,更奇怪,茶社空无一人,甚至连宫女都不曾有。
“霜降,怀……”
想问什么,突然间念及怀男如今的身份,不可怠慢,道:“你家女帝呢?”
霜降道:“请姑娘静坐等候,女帝及黎王一会儿便到。”说罢,她推门而出,将门也关好。
奇奇怪怪,奇奇怪怪……
屋内的烛光摇曳的厉害,周围静的出奇。这怀国皇宫该是处处有人看守才对,如今茶社之中,竟一个人都不曾有。
待不下去了,索性要喊人来,还未开口,突然间听到什么声音……
“女帝有事可直说!”
这似乎是……林天朗的声音?
循声而去,到了墙壁。墙不隔音,声音是从墙的另一边传出来的。
“林兄该早猜出我的意图了吧!”
这似乎是怀男的声音,而“林兄”二字,也必是林天朗了。
林天朗和怀男,独自相处?心下来了兴趣,索性附在墙上偷听。
林天朗冷冷道:“我伤了筋脉,恕无能为力。”
我听得迷糊,怀男说了什么吗?与伤不伤筋脉有何关系?再者,林天朗不是左剑比右剑还快吗?这明显就是在搪塞。
怀男沉默,许久,开了口,问:“你与阿烟近来可好?”
林天朗回答:“还好!”
“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我不觉得有些红了脸,随即又有些失落,若说成亲,需得母妃之仇得报之后。
燕虹,我必要杀了燕虹。
这次是林天朗沉默,道:“等等吧!”
“要等多久?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这话让林天朗难以回复,他冷冷一句:“夜深了,不奉陪,告辞!”
我听到门“枝丫”之声,想必是林天朗推门离开了。
这场对话,春秋两个国的君主的对话,便在寥寥数语后不欢而散,我坐回原处,心下思绪万千。
春秋历来不大太平,各方势力纵横交错,怀王一死,各方蠢蠢欲动,例如燕国。
这一趟,茶没喝成,随即霜降来传话,说是怀男事务繁忙,不得前来,故而领我回房歇息。
不得前来?还是喝茶是假,让我偷听是真。
一路上她又提起招亲大会的事,道着:“如今局势,想必此位非燕太子莫属了。女帝需要一个男人,但不是燕太子……”
我望霜降一眼,她赶忙住了口,又说起相思阁。
相思阁原本唤做繁花阁,当年皇兄出使怀国时就住的此处,之后皇兄离开,怀男思念不已,故而改名为相思阁。如今带我所去之处,便是相思阁。
阁中放着许多乐器,其中以箫最多,各色各样,整齐排列。霜降道:“女帝常常来此,临窗眺望,整夜不眠。”
相思阁中相思女,一片真心画不成。怀男的一片深情,终究是错付了。
到得阁中时,林天朗已迎上来,伺候的宫女道:“黎王、公主来的匆忙,来不及打扫,劳烦两位同住一阁,将就一晚。”
这相思阁这般的大,是我初音阁的近两倍,何来将就一说。再者,本公主又不是没和林天朗一处住过,想当初去黎国求亲时,可是同住的……
忆起黎倾,又是那伤心往事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虽说是同住一阁,也没说同睡啊!
奈何,这阁中房间不少,除却宫人们住的下等屋子,也便只有这一间屋,一张床可睡了。
林天朗早已仰面躺到床上,挑逗道:“阿烟,快,到我怀里来。”
“呵……想得美。你起来,睡地上去!”说着去拉他,不料得他这般无赖,竟将我反拉到床上。
“你……”
他将我压在身下,望着,道:“怎么,昨日我伺候的不好?”
昨日……唔!念起昨日,这林天朗倒是有两把刷子,手法还不错哦!
“你可别得意,我还是黄花大……”
赶忙住了口,我已经是林天朗的女人了。
林天朗似看出了我的心思,仰头在我身旁躺下,道:“唔!阿烟喜欢黄瓜。”
“你……”
他的神情很惬意,还翘着二郎腿。今晚与怀男的谈话,他一句没说。很难想象,他前一刻还在与另一个女人指点江山。
指点江山?不觉得又忆起他们的谈话,加之霜降之语。
“女帝需要一个男人,但不是燕太子……”
莫不是怀男意欲让林天朗参加招亲大会,胜过燕虹?
极有可能。
若是燕虹胜了,怀国自成了燕国囊中之物,依着燕虹的野心,下一步便是林国,林国若亡,唇亡齿寒,我云国必定不能幸免于难。
我略略的忆起霜降送我回来时的话,话深奥难懂,隐喻之中有让我劝解林天朗之意。
喝茶是假,让我偷听是真。怀男特意安排,想必为着让我劝劝林天朗。
让我劝林天朗去娶别的女人?
霜降又谈起相思阁,该是怀男安排,只为着表明真心。她心下始终念着皇兄,并非觊觎林天朗,这只是一场交易,国之交易,不掺杂感情的交易。
但林天朗若胜了……
难怪他之后没有言语,他是害怕我受委屈。
林天朗比我聪明一百倍,他必定早已理过这些利害关系,他早已预料了今日之事,但他从来不提。
他从来都是这般,即便身后狂风巨浪,对我,依旧风和日丽。可是我知道,他心里必定万分纠结。一面是我,另一面则是整个林国的兴衰。
只是,劝我喜欢的男人去娶别的女人,这怎么看也不是我云烟的做事风格。
我倒也不必全听怀男的……
“听闻十日之后有招亲大会?”我冷不丁来了句。
林天朗一惊,表情瞬间凝固。
我接着道:“听闻各国皇子都来了,燕虹也来了。”
我偷偷瞟着他,他皱了眉,眼角露出忧虑。
我扑到他身上,道:“你说招亲大会谁会胜出?”
“阿烟……”
“你与怀男的谈话,我听到了。”
林天朗必定是以为我吃醋了,面色紧张,结结巴巴道:“阿烟,我……我……”竟是急得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这厮也是能言善道的,今日竟也笨嘴拙舌起来。
我按着他,道:“若是燕虹得了怀国,云国和林国可能置身度外?”
他皱了眉,这一次,他明了了我的意图,不是吃醋,不是耍小性,而是国与国生死存亡的思量。
我再一次的问:“林天朗,你回答我!”
“不能!”
“那母妃的仇可还能报?”
他沉默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比我清楚。
我起了身,道:“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云烟都是公主,七八个船还能容不下。”说罢起身下床。
“阿烟……”
他拉住我,回头望时,一惊……
拉我的手是右手,他右手的筋脉不是……
他骗我!
他没有多余的话,一把将我拉进怀中,压在身下。
“林天朗,你……”
“阿烟,什么都不要说。”
他的唇贴到我身上,一股热流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