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嬷嬷说,母妃回来后,沐浴更衣,喝盏茶,躺在床上,便一睡不起。
父皇派人调查,那茶被人下了毒。
下毒之人是母妃宫中一位宫女,名曰舞坠。至于原因,她只言是将药放错地方,故而错杀了母妃。
这般的缘由,不只是我,就连三岁的孩子也不会信。
严刑之下,必有口供!
当初我与父皇亲眼所见,舞坠被上了大刑,血肉模糊,只求父皇赐她一死。
父皇道:“说出幕后指使,寡人给你痛快!”
舞坠望着自已已裂开白骨的腿,断了的手指,这才一样一样讲出缘由。
舞坠自幼孤苦,唯有一个姐姐——舞轻尘。
舞轻尘,这人我似乎记得,听闻是我云国难得的美人。她曾在父皇身旁伺候,只是父皇怕母妃吃醋,故而将她调走。
唔,这似乎是一两个月前的事,细细算来,是怀男来我云国那会儿的事。
当初舞轻尘是宫中的一位大太监盖帘所荐。
因着父皇后宫唯有母妃一人,而母妃年纪渐大,容颜不再,他为讨好父皇,将舞轻尘送到父皇身旁。不料父皇是位不贪恋美色的君王,只将舞轻尘送走,并将盖帘批了一顿。
而那盖帘只觉得是舞轻尘容颜不够,手段不足所致,心有怒火,将心中所有不甘撒在她身上。
舞轻尘好好的美人,被盖帘毁了容,又是每日吊起来折磨,最后惨死。
舞轻尘死后,大约是半月前的事,盖帘也因病去世。
这舞坠这当真是个人才,她姐姐之死,不将过错归为盖帘,却将一切的帐算在我母妃头上。就此,她混入宫中,在我母妃茶盏中下了毒。
父皇后宫无人,便是怕这后宫之争给母妃惹来麻烦,却不料最后……
我对这个原因没什么怀疑,但父皇不同,他是必要刨根问底的。就此派人查舞坠身世。
舞坠所言,多半不假,到有一点,这舞坠进宫前是位……
这便奇怪了,我云国宫人,虽不是大富大贵者,但也必得身世清白,如此肮脏卑贱的身份如何入得宫来的?
父皇说,这必定有幕后之人。
幕后之人?
母妃向来豪爽,见过的人人称赞,却也不曾结下什么梁子。再者,谁如此大胆,敢对云国皇后动手?
若是真有什么幕后之人,此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母妃下葬已有一年。按着祖制,母亡,子女守灵一年。皇兄不知所踪,这灵理当我守。今日,是最后一日,我像往常一样,跪在灵位前。
人静下来,总会胡思乱想,除却母妃生平诸事,也便是这死因让人郁结于心了。
舞坠,舞坠?到底是什么人?
此刻,我那爱嚼舌根的姑姑并着她的一位女儿迎上来。我回神去看,这位……离得近些才看清楚,原来是我那大表姐金星。
姑姑金夫人有三位女儿,大女儿金星,在家招婿,且招得一位美男子——城东关刈麦。
二女儿金碧,嫁到林国,至于哪家,也不大明了。
三女儿金莲,嫁于平国六皇子为妃。
唔,说起小莲姐来,也不得不忆起那日林天朗向我求婚之事。当日宴上,林天朗为护我,所述,小莲姐嫁了一位大自已七岁已有三位妃子的男人……
当日,今时,不觉得感慨,当真是我对不起他的,许久,我未见他。近日,诸事繁杂,父皇每日郁郁寡欢,我身旁也不曾有诉说衷肠之人,不觉得忆起,却是无限惆怅。
若他在便好了,林天朗总是有数不清的歪点子,他定然可以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姑姑并着大表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灵位前哭了半晌,我看的懵了,平日里姑姑可时常与母妃对着干呢,今日母妃仙逝,这是猫哭耗子惺惺作态?还是翻然悔悟痛改前非呢?
我也知,不可能是后者。
痛哭流涕之后,姑姑开始与我攀谈,口中道:“公主不必太过伤心,王后心善,到得天上,定会护佑公主。”
若是安慰我,却该前几日便来,而万万不该等到如今。
她是长辈,我自不能顶嘴,故而只是搪塞:“母妃在天有灵,也会护佑姑姑,护佑我云国。”
姑姑叹口气,道:“是啊!只奈何我云国疲敝,王后刚死,王上便要迁怒于旁人。”
唔!这话中多有怨气。我也知,她向来是如此的,当街对骂、乱传流言,她哪一样不占?也亏父皇宽厚,视这位远房姐姐如同亲生,若是其他人,不知早死多次了。
我懒得理她,只道:“姑姑有话,不妨直说。”
我便知我这姑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登了三宝殿却还要卖几个关子,说不定还要你左求右求才可。
平日里,诸位宫人因着她的身份给她三分薄面,今日于母妃面前,我可不想惯着她。
故而我道:“姑姑若是没事,我先告辞了。”
也就知这位姑姑的脾气,起身还未走,便被她拉住。
“公主……”
想是发生了大事,不然她不会如此神情,还向我行此大礼。
只见她并着大表姐跪在我身前,声音哽咽,道:“公主,求您,救救关刈麦吧!”
大姐夫?
这位姐夫平日便会惹事,不知今日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再者,即便是犯了事,也该去我父皇面前求情,而非来此处寻我啊?
我深居后宫,前朝之事,诸多不知,今日若非姑姑一一相告,却还被父皇蒙在鼓里呢!
只听姑姑道:“因着舞坠,王上迁怒于“满庭芳”,将其中、、老鸨……一一抓入狱中受审……”
满庭芳,舞坠入宫前的妓院。看来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不然父皇也不会去查。只是,这与大姐夫有何关系?他又不是?
大表姐道:“王上命人用刑,只让那些招出去满庭芳的官员。公主试想,男人皆是下半身的东西,有哪一位不爱美色,又有哪一位不留恋烟花之地的?”
看来……
“原来姐夫也爱烟花之女?”
大表姐已埋头痛哭起来。
呵呵……
我可是常听人讲,这关公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不近女色,唯爱我大表姐一人,如今被烟花女子供出来,这事……
这关刈麦表里不一也便不一了,只是他本无功名才干,只凭着一副好皮囊才入赘金家,娶得我这大表姐为妻,之后又得功名,又得职位,如今留恋烟花女子,安敢如此?
我这大表姐还真是好脾气哦,如此情况,非凡不恼,还来求情,做女人做到这份上……啧啧啧!
只听她求道:“公主,关郎平日是最检点的,都是那侍从的错,非要拉着关郎去满庭芳听曲,这才有了今日的祸事。公主,关郎对皇舅忠心耿耿啊!”
唔!“忠心”?我可没说他不忠心。大表姐这般言语,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父皇既查了满庭芳,想必心中已有了主意,只是不愿昭告世人,更不想我知晓。
他只觉得我还是那无知少女,岂不知,经历诸事,我已再不能简单活着了……
母妃之死,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心下念着此事,再不想与姑姑、大表姐谈下去,只言:“今日天色已晚,此事明日再言吧!”
“公主……”
大表姐拽着我的衣裙,梨花带雨。唔,我这大表姐也是位美人,美人落泪总是让人心疼。
不觉得忆起黎倾。黎倾,她是最让人心疼的美人。只可惜……也不知如今她身在何妨,与皇兄如何了?
“公主,看在你我多年姐妹情谊,且在王上面前说些好话,救救关郎吧!”
大表姐的眼泪像极了黎倾的眼泪,念及黎倾,那诸多情谊……
若是其他,我答应她也无妨,只是此事涉及母妃,别说是她,就是林天朗,也绝不妥协。
但,我若没个答复,恐怕大表姐不愿放手,故而只道:“表姐这般拽着,我如何去寻父皇?”
寻父皇,未必是求情,这也算不得说谎。
大表姐听此,泪痕散开,嘴角上弯,只一股脑的磕头,道:“谢谢公主,公主大恩大德,金星没齿难忘……”
我再不理她们,匆匆出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