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女的生辰宴也着实盛大,能请的都请了,只从清晨开到晚上。
唔!这劳累一日,林天朗也不歇着,夜深人静之时竟又开个小宴,邀来我与皇兄怀男同饮。
我本不打算去,但又是黎倾亲自来请,实在不好推脱,也就勉为其难接受。
小宴在皇宫角落一偏僻的院落。名曰清苑。
记得往常,也就是一月前,我还曾与林天朗黎倾于此处玩耍。
清苑冷清,宫女也不曾设。再者林天朗命了侍卫守在院外,不允许外人踏足。故而虽今日满月酒来的人虽多,却除我五人之外再无一人能到这院中。
那日正好是八月十五,明月高挂,我们四人于月下围成一桌,对月畅饮,把酒言欢。
想是林天朗有些醉了,道:“良辰美景,赏心悦事。有酒有菜,岂能少了音乐?”
黎倾是最懂林天朗的,听此进屋抱琴而出。
这把琴可是有些来头,名曰绿绮,听闻为当年琴圣俞伯牙所用之物,琴圣死后,绿绮失踪,不知何时被人寻到,落到林天朗手中。下聘之日,林天朗又将琴送于黎倾。
绿绮,可谓两人定情之物了。
说起这把绿绮,不得不将林天朗之前做的蠢事说一说。
当年有一与绿绮齐名的琴,名曰素经。献琴人献琴之时,他正把弄着那把素经,我就在旁边,听得他夸道:“世上仙乐,唯素经之弦了。”
随后献上绿绮,他弹拨两声,一把将素经砍成两半,口中道:“既有绿绮,何必素经!”
我至今都觉得,林天朗的脑子是长泡了。
不喜欢便不喜欢了,送人就是了,何必这般阴阳怪气,折了一把上等的名琴。殊不知,这春秋之上有多少名士想要此琴而不得呢!
蠢事做也做了,如今却也轮不到我去恼他,不觉得将目光移向黎倾。
黎倾搭琴,琴音从指尖倾泻,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皇兄与黎倾为第一次相见。只见着皇兄痴痴的望着黎倾,手缓缓扣着节奏,如痴如醉,想必此刻,他该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我侧耳旁观,又在幻想,若一年前皇兄真去了黎倾的生辰宴,如今又该是何种结果?
皇兄迎娶黎倾,而我也可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嫁于林天朗……
不!若是如此,怀男该如何?她心心念念皇兄五年,却不该得个孤独终老的结果。
若要让她与黎倾共侍一夫……
唔!依着怀男的性子,指不定黎倾要香消玉殒。
许是上天早便想清了一切,故而给我五人这般的结局。或许,这已是众多结局中最好的一个。
我且这般想着,这般想着……
不知何时,这琴声中多了萧声。唔!这是皇兄的萧声,与琴声相和。
想是皇兄情不自禁……
且将目光移向皇兄,他果真望着黎倾,眼中有着万千星辰。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且细细听着,竟是一首“凤凰于飞”。于月下观望,琴箫和鸣,倒是一对金童玉女。
随即,后背涌上一阵凉气。如今这情况恐得顾及林天朗和怀男的感受。
我且去观望两人。
林天朗独自买醉,目光暗暗向我暼着,他似乎并不在意。
他不在意黎倾怎样,不在意皇兄怎样,却……却一直偷偷在意着我。
我且低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待得他目光收回,我又悄悄向怀男瞧了一眼。
怀男正襟危坐,目光在皇兄身上不曾移开。
她倒是淡定,但这般女子的心往往是不容易让人窥清的。指不定那平静的面容下藏着怒火,想要将皇兄与黎倾撕成两半,也是说不准的。
她莫要误会才好,莫要误会才好。
之后怀男的行为倒让我意外。
只见她跌跌撞撞起身,顺手将别在腰间的折扇取出来。
这……折扇于怀男而言可是武器,杀人的武器。
我一惊,本要说些什么,只见怀男朝皇兄嫣然一笑,道:“有曲有酒,怎能没舞。”随即折扇一挥,于那月下舞动起来。
我这才知,她原也是个识大体的大度之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松口气,目光转向满院黑丫丫的树木,郁郁葱葱,密密森森。想来半月前我还曾在此处游玩,而如今……
虽只离开半月,但却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说起来,这命运弄人,当真弄人。
此刻我才真正清楚认识到,原来自已已不是那无忧无虑的少女了。
这酒也当真烈,推杯换盏几下,已喝得迷糊。于这琴箫合奏之中,不知不觉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