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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月道：“那拜帖原是战书。请公主务必劝劝皇子。”
我默默攥紧拳头，道：“为何要劝他。与那奸夫比武是好事。一别五载，皇兄再不会手下留情，明日可将他打的落花流水，一雪前耻。”
想来袖月只是担心皇兄一时冲动，伤了怀男，就此破坏两国和气。不过在我看来，大可不必有此担心。
一来，皇兄虽是随性之人，但还不至于没有分寸。顶多是教训一下这狂妄的小子，伤他却是不会。
二来，这“和气”二字是相互的。既是这奸夫不仁在先，皇兄又何必给他好脸色。不杀他，已是便宜他了。
袖月道：“公主，你有所不知。五年来，皇子沉迷箫乐，已很少提剑。若非这拜贴，皇子定还是夜夜吹箫日日醉酒。就如此情况，此一战，皇子必败。”
我一怔，竟将这般重要的事给忘了。
五年前，皇兄还是那壮志凌云的少年，与我玩耍甚欢，他的剑术，我也是了解一些的。只奈何这五年来，因这一对奸夫使得皇兄对我冷淡不少，就此我日日与林天朗混日子，与皇兄却是疏远了。至于武功，五年来倒不曾见过。
剑法武功之类，犹如提笔练字，一日不用还可，三两日不用，手便生了。一两年不碰，基本上忘得一干二净。而如今的皇兄，是五年都不曾提剑。
从前的皇兄嗜剑如命，如今却再不肯提剑，可见五年前那情伤伤的他多深。
袖月又道：“此事奴婢不好开口，还请公主劝劝皇子，拒了此事。”
我自知此事有多严重，输赢是小，尊严是大。五年前的比武，皇兄是因女人才输，与他本身实力无关。而如今，却是真正要输了。
只是，我又知皇兄的性格，既已收了拜帖，便是应下此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信字当头，皇兄又怎会言而无信。
我道：“恐怕，我也说不动他。”
这几年来，皇兄可听过旁人的话？别说是我，恐是母妃，也难以劝动。
袖月是个机灵的宫女，也是个大胆的宫女。她恐怕早便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故也不再劝我，只进里屋将一壶酒抱了出来。
我略有不解，问：“这是何意？”
袖月将酒递给我道：“林中雾重，皇子衣着单薄，恐会着凉。公主且将这酒拿去，为皇子驱寒吧！”
我虽在哄男人上甚没天赋，但察言观色顺藤摸瓜还是厉害的。
在林国玩耍这几年，也常常去皇舅那后宫转悠。妃嫔之间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谁又给谁下毒，谁又设计陷害谁，我虽看不大懂，但有林天朗这般的厉害角色在一旁解说，却是明了一二的。
后宫之中，诸事繁杂眼花缭乱，当真比那评书的还要精彩刺激三分。
若将那后宫之事拿到如今来说，我猜袖月备的这壶酒中定然下了药。她是想让我哄着皇兄喝下。皇兄就此睡上七八个时辰，错过比武，此事也算结了。
只是那怀男不是省油的灯，等不到皇兄，怕是不会轻易罢手，到那时又该如何？
袖月只道：“若是可以，奴婢愿替皇子应战，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我暗暗佩服袖月，她待皇兄真心实意一片赤诚，为保皇兄周全誓死不渝，只奈何皇兄竟没一点心思在她身上。想来，当初皇兄爱的是袖月而非花堤那贱人，也必不会有今日之烦恼。
只是造化弄人，袖月是正经姑娘，必不会那勾引人的手段，花堤是狐狸精一个，这才将皇兄玩弄于鼓掌之中，仅此而已。
想来，总有一天皇兄会明白袖月的苦心，那时我也很乐意称她一声皇嫂。至于身份之类，我不在乎，皇兄也必不会在乎。
除袖月，我也不得不暗暗将自已佩服一通。我如何这般会学以致用，还未等袖月解释，便通过我那察言观色的本事，将她心中所想之事琢磨的一清二楚滴水不漏。
想必袖月心里也是暗暗将我佩服了上千遍，她定是想着，这世上怎会有我这般聪慧机敏的公主，小小年纪便懂这般多，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我只应下此事，将酒一提，出门去了。
如今夜已深了，一轮银盘挂在黑幕之上，倾吐光辉。竹林深深，投下婆娑倩影，万物之宁静也便在此刻了。
此情此景若配上皇兄的箫声，万籁听吹奏，定是恰恰的好。奈何箫声沉寂，如今有的只是皇兄郁结于心的苦闷以及凌乱不成章法的剑影。
不对，不是剑影，皇兄手中拿的并非是剑而是——萧。
我一怔，真真的是根长箫，那黑影只是箫上佩物所闪的光。这黑灯瞎火的，怎就让我看错了呢？
能将箫舞成剑的模样，这春秋恐就皇兄一人。
此刻我倒觉得袖月的担心完全多余。皇兄虽不愿提剑，但仅用这无刃玉箫，也足以让那奸夫战战兢兢抖上三抖。
皇兄许是瞥见我，停住武步，将玉萧一转横在手中，这才在旁边石桌上坐下。
我将酒一放，且把刚才袖月所讲的皇兄失意之事压压，整整神情，脸上挤出笑道：“皇兄，深夜寂寥，也不回去休息？”
皇兄脸色沉下，思忖好久，终是转了话题：“这点心你且吃些吧！”说着将桌上点心推到我跟前。
如今的我哪还有心情吃点心，只希望皇兄安然如故，我这做皇妹的便也心安些。
我道：“皇兄，听闻你素爱喝酒，这良辰美景，我特地向袖月求了一壶来，你且尝尝？”
皇兄心有疑惑，将我望着，道：“阿烟，你从前可是不爱喝酒的。”
我一顿，道：“人都是会变的。跟林天朗相处好一段时间，突然觉得这酒，也不错。”
皇兄不大相信，只摆弄杯盏，眼珠子打转，道：“是吗？”
我道：“是啊，当然是。”说着，我且将杯盏斟满，递到他跟前。
皇兄略顿了下，舒展笑颜，道：“既如此，那我们兄妹俩碰一杯。”说着，皇兄也为我斟了酒。
我一怔，脸色略有难看。皇兄难不成还提防着我？
“来，阿烟！”
皇兄举杯向我，为不被揭穿，我只应下，与他酒杯相碰。
将酒杯贴住唇，我假装喝酒，眼神却偷偷瞄着他。只等到皇兄将酒一饮而下，我这才将杯挪开，略有些得意。
皇兄啊皇兄，棋差一招吧，你定是想不到这酒中下了药。美美睡一觉，明日便什么事都没了。
皇兄将酒杯放下，只托着略有些重的脑袋沉思。我仔细观望，想来他是要睡倒了。
不料皇兄只是打个寒噤，道：“这酒真烈。”
我道：“是，是烈。皇兄，你快些睡吧！”
皇兄将身旁的外套脱下给我披上，又道：“若困了，便先回去。外面风大，你身子又薄，别着凉了。”说罢，提起桌上长箫，越入林间武动起来。
我呆了半晌，望望皇兄，又望望酒杯，心下狐疑半晌，终究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恐这药出了岔子。
这天下最无聊之事便是看皇兄练武了。半个时辰，不曾停歇一刻，我只呆呆望着，点心都一点一点蚕食殆尽，却不曾得来皇兄的一句问候。
唉……我也实在是难忍，跺跺脚，见皇兄没反应，转而出了林。
刚出林子，只见袖月迎上来。我这才知，她原来还未安歇，一直都在此处等我。
袖月道：“公主，怎么样了？皇子可答应了？”
我道：“袖月，你这酒没用啊！”
袖月略有疑惑，道：“不会吧！这是皇子最爱喝的酒，我温了个把时辰，驱寒是最好的。”
我一怔，袖月这话怎这般奇怪呢？不觉得道：“你酒中这药没用啊！”
袖月更是一脸懵，道：“什么药？皇子病了？”
额？
我一怔，这……袖月没下药？
袖月只探探我额头道：“公主，怎么了，生病了？”
细细思索，我却也明白了些。
想来袖月只是温酒为皇兄驱寒，而那句愿替皇兄应战也只是客套话，并无其他意思。却是被我想歪了。
对啊，我云国民风淳朴，袖月又是这般正经的姑娘，怎会用下药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只奈何我在林国待的久了，竟让林天朗给带坏了。
袖月似明白了些什么，道：“公主是否想着，奴婢应大胆在酒中下药，就此让皇子误了明日决斗？”
我不觉欣喜，看来并非我想歪了，而是袖月想做但并没做。
我道：“是啊！”
袖月道：“奴婢也曾有过这想法。只是，一来此事事关重大，奴婢身份卑微，不敢贸然行动。二来，皇子日日品酒，各种酒香闻得丝毫不差。别说下药，就是酒中各种原料，几斤几两，也能一应俱全。”
对啊，皇兄品酒很厉害的。众人所传，白凤三物：酒、剑、萧。酒是排在第一位的。
我略有狐疑，问：“如此说来，你支我送酒，仅仅是为助皇兄驱寒？”
袖月道：“自然不是。其实，送酒之事看似为皇子，实则为公主您？”
我一怔，问：“为我？”
袖月道：“是！此事王后早有安排，顺水推舟而已。只是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我问：“什么东风？”更是一头雾水。这袖月怎么也喜欢打哑谜。
月光朦胧，抬头间，映出袖月一张略有些发狠的脸来，阴森可怖。
袖月道：“东风便是公主您。”
我一惊，一股凉气涌上心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袖月道：“公主，得罪了。”随即抬手在我脖颈处打下，我脑袋一蒙，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