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称)
湛国不常有战,夺黎制燕,也从不是靠湛。
所谓,四胜者弊,三胜者霸,二胜者王,一胜者帝!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所谓,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林天朗也从不爱靠战争得势,只是这次……
就凭阿烟那句话,云国,也必须灭!
今日宫中设宴,所请有谋士房毛、杜端、大将军林北辰,朝中诸位肱股之臣,细细算来有近二十位。
提起云国之事,有人道:“云国出事,怀必出兵,云有怀,我湛可联合燕国,只是庆国……可是听闻庆王与云风有些交情,不能不妨。”
突然间,听得一声冷笑,东面一个老将军拿了酒杯而起,跌跌撞撞,道:“庆王小儿,岂能与我湛军相比。”随后向林天朗拘礼,道:“臣愿领一千军马,拿他整国!”
林天朗点点头,道:“老将军英勇,朕深感欣慰。只是此战非同小可,朕不愿生灵涂炭,若能以智化解,万不可让黎民受苦。”
请着老将军坐下,林天朗向一旁的房毛,问:“房老先生可有主意?”
房毛忙起身,鞠礼后,道:“臣有一计,只是不知皇上舍不舍得旧物?”
“旧物?不知是何旧物?”
房毛道:“绿绮。”
绿绮琴,那可是当年他与黎倾的定情之物。
黎倾,黎倾……
林天朗心下念着:心软成不了霸业,霸业总归有人牺牲,黎倾,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略有感慨,随即跳出,林天朗定了神,又问:“不知是何计?”
房毛道:“此战非威胁庆国,出兵与不出兵庆王也未必能下决心。素闻庆王爱琴,心念绿绮许久。皇上若能将绿绮相送,再派一能言善辩之士相劝,此战,庆王必不出兵。”
林天朗起身,沉默,许久……
诸位不敢言语,望向林天朗,只等着命令。
悠悠然,他开了口,道:“绿绮为朕与倾儿定情之物,朕……不愿拱手让人。”
房毛道:“皇上细想,云国一灭,庆国便是囊中之物,再得绿绮,如探囊取物。”
林天朗点点头,转身,脸上微笑,道:“便依先生之言!”
坐回位置,林天朗正念着派何人前往,只见得大珠匆忙上来,在耳畔嘀咕两句。
林天朗大惊失色,赶忙辞别众臣,匆匆而去。
阿烟,这是第五百二十次自杀了。
…………
不知何时起,有了自杀的习惯。
若吃饭,定要将碟打碎,然后拿碎片渣子去割手上筋脉;
若有利刃,必定拼尽一切拿到手中,往脖子上抹;
我曾望见大殿柱子上嵌着的珠子,用手抠下来往嘴里塞;
我曾望见宫内烛火,用火点燃身上的血色罗裙;
我用椅子去砸自已的脑袋;
用核桃壳去划脖子;
用被子捂住嘴鼻;
我甚至撞柱子,使得林天朗不得不再次将我锁起来;
我甚至咬舌,使得林天朗命人用布团将我的嘴塞住;
…………
短短半年,我尝试过五百二十种自杀的法子,都以失败告终。
我曾跪下来乞求身边的人,求她们杀了我,她们冷漠的将我望着。
我问过林天朗,是不是我与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致使他这么折磨我,甚至不允许我去死。
他与我说:“阿烟,求你,不要这样!就算是为了云风,为了他,你活下去,好不好?”
我恍恍惚惚,道:“皇兄还活着吗?云国,还没有灭?”
林天朗暗了目光,道:“你那么不信你皇兄?”
我道:“可是听说你近来要出兵,你要杀我皇兄,灭我云国?皇兄纵然厉害,但暗箭难防。”
林天朗沉默,随后道:“只要你活着,我便不出兵。我发誓,只要你还活着,我不踏入云国一步。”
奶娘是林天朗的人,还有燕虹,他根本就没有囚禁燕虹,他一直在演戏。
他出不出兵我并不知道,只是随便一猜,不料得猜对了。
林天朗所有的话都是谎言,他不会为我做任何牺牲,他唯一会做的便是不让我知道真相,瞒着我,然后再偷偷的杀我的亲人。
我,不会再被他骗!
扭了头,我将手缩了缩,去咬舌头,他将我的下巴捏住,不得已,又命人将布团堵上。
不过近来不用布团了,改用开口器,我的牙不能合上,不能咬舌,她们用粥顺着开口器倒进去,喂我吃饭。
我不愿咽下,她们便捏住我的脖子,强行将它灌进肚子。
进来我常常呕吐,吃进去的也想方设法给吐出来。林天朗害怕了,他开始与身边的人商议着制服我,听得有一位,似乎是个有些学识的太医,道:“皇上,郡主为我湛国神医,不如寻来,或许有法子。”
我不曾见到姜然,但我知道她肯定来过,定然还献了药。
失却散,是那日在府中听她提起过的,自杀这多次,也的的确确是为着失却散。只有我失去记忆,林天朗才不会有所怀疑,姜然才有机会接近她。
之后的几日,她们接连给我灌药,一日三剂,一顿也不缺。每每药点,身子就会不由自主的抽搐。随后,迷迷糊糊起来……
醒着,我便想尽办法寻找死亡的法子,若睡着,便是做梦。其实,这大部分时间都在睡与醒之间,我甚至分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幻?
常梦见父皇,我曾抢过他的牛肉,让他低声下气的去求母妃赐肉;
也常梦见母妃,我常常惹她生气,而她又不忍罚我;
梦见皇兄,他一向很宠我,作为一个哥哥,对仅有妹妹的宠爱;
梦见黎倾,她送我百合耳坠,她有美貌、智慧,她善良、大度,却不得善终;
梦见嬷嬷,她夜以继日为我揉搓怀瑾丸;
还有夏轻,他曾一掷千金,曾与我洞房,最后被那个魔鬼凌迟三千刀;
兰卿,她在初音阁放我,助我出逃,最后惨死;
最后梦见林天朗,以前的林天朗,他为我抵罪挨打,为我操碎了心……
好想回到十年前的那天晚上,皇兄、怀男舞剑,黎倾抚琴,我与林天朗对酒。
是不是当初答应了他的求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这是个梦,这一定是个梦!
记忆渐渐模糊,直至那日醒来,脑子一片空白。
…………
(失忆)
阳光很缓,轻轻洒下来。
林天朗在我身旁,他望着我,一双眼睛圆溜溜,带着点犹豫。
真是,有什么好忧郁的呢!
我缓缓欠起身子,想要开口说话。
“嗷嗷嗷……”
嘴被堵住了,身子也被铁链拴着。
怎么回事?
他将我口中的布拽出来。
“阿烟!”
哦,真痛快!
随后气极,喊着:“谁绑的本公主,林天朗,还不快放开我,干嘛呢?看戏呢?”
林天朗疑惑的将我望着:“阿烟?”
这莫非……
“林天朗,你锁我,你……你居然敢锁我?”
屋内的人疑惑的将我望着,我也疑惑的望着她们。
她们是谁?为何一个也不认得?这里好奇怪,是哪儿?怎么没来过?
林天朗一愣,赶忙吩咐身旁的几位道:“还不快放了皇后!”
手勒的有些红,身子各处有伤,怎么回事?
我敲敲脑袋,回忆旧事:昨晚喝酒,黎倾抚琴,皇兄、怀男舞剑,之后……
之后怎么了?我怎么在这儿?
“对了,皇兄呢,嫂子呢,还有怀男,怎么不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