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了有一两个月,生死也不由得自已决定。
我常梦见夏轻死时,三千刀,鲜血淋漓。他就死在这个屋里,就死在我面前,我永远不会忘记。
林天朗每日都会派太医来,尤其是近日,身子难受的厉害,太医来的更勤。
那日,太医把脉后,满面红光的向林天朗贺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听此觉得不大对劲,只听得太医道:“皇后已有一月身孕。”
什么?身孕?
林天朗开心坏了,又是赏这个,赏那个,几近蹦起来。
当初虽是知道真相,但为救皇兄,不惹他生疑,也是强忍着跟他同房,不料得……
呵呵……当真讽刺,我居然怀了仇人的孩子?
身旁没有东西,我用拳头去捶肚子,被林天朗一把抓住,他道:“阿烟,孩子是无辜的。”
“他是你的孩子,他就有罪!”
“那阿因呢?她也有罪吗?”
阿因?
若当初黎倾知道林天朗是这样的人,还会为他生下阿因吗?
我用力要挣脱来林天朗,听得门外一阵争吵:“父皇,父皇你在吗?”
是……阿因的声音,不觉得眼泪簌簌而下。
林天朗将我的手松开,道:“孩子是无辜的。阿烟,纵使我罪恶滔天,但这个孩子,他没有罪,你是母亲,至少应该给孩子一个活命的机会。”
孩子,是无辜的?
我略略的冷静些。
林天朗吩咐一句:“照顾好好皇后!”随后出门去。
阿因就在门外,我听得他与林天朗说话。
“父皇,你在里面干什么啊?母妃呢?也在里面吗?我能不能见见啊?”
阿烟不知道自已的母妃是谁,没人与她说过,林天朗欺骗阿因就像当年欺骗我一样。自然的,阿因将我当做了她的母妃。
林天朗道:“母妃她受了伤,不能被打扰,阿因,想不想让母妃好起来?”
“阿因想。父皇,母妃怎样才能好起来啊?”
阿因六岁,她才六岁,也幸而她只有六岁。
林天朗道:“阿因安安静静的,母妃自然就好了。”
“父皇,你要好好照顾母妃,等母妃好了,一定要让阿因知道,阿因要陪着母妃。”
“父皇记住了,你这个小机灵鬼。奶娘,带公主回去。”
“是!”
阿因的声音让我眼睛。
不觉得念及当年,黎倾还在,那时是何等的欢乐,而如今……
阿因是黎倾的孩子,黎国唯一的血脉。
我想见她,好想,好想!三年前,我已将她当做自已的孩子了。
不料得魔鬼也有心软之时。那日,林天朗站在床边,问:“阿烟,你想见阿因吗?”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阿因需要一个母妃。”
呵呵……阿因?他无非不是为着我肚子里这个孩子,通过阿因挽回我,之后挽回这个孩子。
我道:“即便我见阿因,也不是为你。你别想了,孩子在我肚子里,想不想生是我的事。你若有种,十月怀胎生育之时,剖腹取子。”
“你不想要,便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有没有孩子,我都开心。”
我道:“你活着,我就不会好。”
林天朗没有言语,默默离开,第二日带了阿因来。
阿因长的很像黎倾,尤其是那双眼睛。每每看到,就像见到了黎倾。她还不知道自已的亲生母亲是黎倾,更不知道自已的亲生母亲被自已的亲生父亲所杀。
碍着阿因,林天朗不得锁我,也得了些许自由。在初阳宫闲聊几句,又去了御马场。
曾记得当年,白轩羞辱,母妃为我报仇。
母妃……
多希望母妃能训我、罚我,这次,我再不会有怨言了。可惜,再不会有了。
我本是坐在一旁独自落泪,只见着阿因跑过来,我赶忙着擦了泪,强露出笑向她。
她跑得急,呼哧呼哧,问着:“母妃,你会射箭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林天朗已递了箭过来,道:“阿烟,试试吧!”
呵呵……他倒是放心,将弓箭给我。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拉弓搭箭,我对向林天朗的脑袋。
林天朗,今日我让你偿还一切!
阿因扯扯我的衣裙,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将我望着。
心下不忍,阿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让她亲眼见着自已父母自相残杀?
我将箭一转,“嗖”的一声,百步之外,正中靶心。
若今日阿因不在,我这箭绝对射向林天朗。
将弓箭扔给一旁的太监,再次坐下,阿因饶在我身旁,问着:“母妃,你的病好了吗?父皇每次提起你都不说话,有几次还哭鼻子。”
林天朗瞧我一眼,低头抱起阿因,点着她的鼻子,道:“瞎说什么,父皇什么时候哭鼻子了?”
“父皇还不承认,明明就是哭鼻子了。”
林天朗道:“父皇承认,父皇承认。”
“那父皇为什么要哭鼻子?”
“因为……”林天朗望向我,将阿因放下,道:“你母妃生父皇的气了。阿因,你劝劝母妃,让她原谅父皇,好吗?”
阿因上前扯着我的衣裙,求道:“母妃,父皇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错?呵呵……他会知错?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魔,也会知错?即便知错,他也不值得原谅。
我没有理会,转身而去。
我常常是白天陪阿因玩耍,晚上被洛神女押回初阳宫。
那日,像往常一样,我被带进宫内,洛神女拿来铁链,林天朗进来了。
他做个手势,洛神女将铁链撤去,随后出门外等候。
他坐下来,为我斟茶,道:“阿烟,这几日开心吗?”
我道:“有话,湛帝可直说!”
林天朗上前要将我抱住,我向后退几步,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他不再强求,道:“阿烟,不能原谅我吗?为了阿因,为了我们肚子里未出生的小天朗,忘记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我瞪着他,道:“你能让母妃活过来吗?”
林天朗一时间没了言语,随后道:“阿因需要一个母妃,我也需要你。阿烟,我答应你,只要你忘记过去,我今后什么都听你的。”
“放弃云国,你做得到吗?”我道。
他暗了目光,手扣着桌子,低低道:“阿烟,取不取云国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湛国朝臣、洛神宫人、还有之前为湛国而死的千万战士,他们为我、为湛国,抛头颅、洒热血,我若放弃云国,放弃春秋,如何对得起他们?”
我道:“你曾在父皇、母妃墓前发过誓,那誓言,你忘了吗?”
“我宁愿不得好死,也不能辜负为国而死的战士!阿烟,我可以答应你,取了云国后,绝不会亏待云国百姓,你看看黎国便知,我待他们会比待黎国还好。”
呵呵……国都没了,百姓如何好?说到底就是为了我云国,我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湛帝请回吧!”
“阿烟,你宁愿日日与冰冷的铁链为伴,也不愿接受我,是吗?”
我扭头向他,将他瞪着,道:“是!”
林天朗默默攥紧拳头,击向柱子。洛神女进来,再一次的,她们将手铐脚镣拴到我手脚上。
我望一眼林天朗,见他拳头出了血,心下十分满意,拖着沉重的铁链,叮叮当当,一步步而去。
…………
第二日照旧,洛神女将铁链取下,阿因兴高采烈而来,手中拿着她编织的花环。
“母妃,我做的,漂亮吗?”
我将手腕处的勒痕向袖子里缩缩,整理容颜,道着:“漂亮!”
今日林天朗没来,阿因的奶娘道:“皇上昨日大醉,今日酒还未醒。”
我点点头,念及昨日的话……
我该说得再决绝些,让他醒不来才好。
阿因牵着我的手,道:“母妃,父皇生病了,我们看看他好不好?”
我巴不得他永远醒不来,又怎会去看他,故而道:“父皇需要休息,不能被打扰。阿因,我们去御花园散步,好吗?”
她嘟嘟嘴,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阿因爱玩,走在最前,蹦蹦跶跶,有三四个宫人看护,我与奶娘在后,不觉得聊上几句。
“皇后近日可好?”奶娘道。
身上的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但心里的伤却越渐深了。
“还好。”我道。
奶娘道:“奴才有一剂药,可解皇后心结。”
我疑惑的将她望着,奶娘到路边折下一朵菊,道:“以梅、兰、菊三者花瓣于锅中,加酒煮沸,后取出放入竹筒蒸一个时辰,取出食用即可。”
我一惊,她……怎么会知道我与皇兄的事。
当年不过十三四岁,心血来潮要为皇兄做一道非同寻常的佳肴。念及他喜爱喝酒,又是那君子之行,故而选了梅兰竹菊四样为材。当时还与他道:“此为君子菜,唯有君子才可品。”
皇兄尝后点点头,我当真以为自已厨艺了得,下了口,即刻便吐出来。
此事太过丢脸,我不曾与林天朗讲。皇兄向来孤冷,自然也不会无故与旁人提起。难道……
她向我点点头,嘴角露出笑,随后去追阿烟。
的确,我猜的不错,她是皇兄的人,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她不敢刻意,每每的与我说上一两句话,随后走开。
就这一两句,已经足够了。
皇兄的伤好了,安然无恙。他近来在计划夺取云国之事。
联外牵制湛国,联内夺回云国,只是东面燕国……
燕虹,我能处理。
这不是难事,只要林天朗还念着旧情,便不是难事。
有生之年,能为皇兄做的,我必定倾尽性命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