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隆巷深处弥漫着劣质香水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小抠站在“柔情似水”那扇贴着磨砂膜的玻璃门外,隔着门缝,能听到里面传来娇滴滴的“老板进来玩嘛~”和油腻男声的调笑。
他深吸一口气,不是为了进去,而是压住那股翻腾的恶心感。
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找刀疤强。
刚才在澡堂子里搓掉两层皮,剪掉那堆沾着猪毛的乱发,换上这身廉价但干净的行头,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一股强烈的、想要报复的冲动就在他心底燃烧。
刀疤强那“盯上你了”的威胁像根刺扎在肉里。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至少,得知道这疯狗的老窝在哪!
他整理了一下那件洗得发硬的白衬衫领口,眼神锐利,推开了那扇虚掩的玻璃门。
门内光线昏暗,粉红色的灯光暧昧地流淌。
一个穿着低胸豹纹裙、浓妆艳抹得看不出年纪的女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嗑瓜子。
看到林小抠进来,眼睛瞬间亮了,扭着腰就迎了上来,带着一股刺鼻的香风。
“哎哟~小帅哥~新面孔呀?快进来快进来!喜欢什么样的?姐姐给你介绍~”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就要往林小抠胳膊上搭。
林小抠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目光快速扫过这个狭窄、凌乱、散发着难以言喻气味的空间。
除了这女人,角落里还有个穿着超短裙、低头玩手机的年轻女孩,脸上带着浓重的倦意和麻木。
“我找强哥。”
林小抠开门见山,声音刻意压低,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冷硬。
“强哥?”
豹纹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上更热情(也更假)的笑,“哪个强哥呀?我们这儿哥哥多的是~小帅哥你喜欢强壮的呀?那姐姐我…”
“刀疤强。”
林小抠打断她,眼神首视着她,“胸口有狼头纹身那个。他在哪?”
豹纹女的脸色瞬间变了。
热情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和不易察觉的畏惧。
她上下打量着林小抠,眼神闪烁:“你…你找强哥干什么?他不在!你赶紧走!”
就在这时,角落里那个玩手机的女孩突然抬起头,怯生生地插了一句:“强哥…强哥刚才好像去后面库房了…”
“闭嘴!死丫头!乱说什么!”
豹纹女立刻厉声呵斥,狠狠瞪了那女孩一眼。女孩吓得一缩脖子,赶紧低下头。
库房?林小抠心中了然。
他不再理会豹纹女,目光投向沙发后面那扇虚掩的、通往更深处的小门。
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重物挪动和男人粗鲁的对话声。
目的达到!知道老巢就行!
“打扰了。”
林小抠面无表情地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
“哎?你…” 豹纹女还想说什么,林小抠己经拉开门,重新汇入了巷子口嘈杂的人流中。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刚才吸入的污浊空气都吐出去。
刀疤强的据点找到了。
但这股报复的冲动,在洗去一身腥臭、换上新衣、兜里揣着仅剩的两块多钱后,似乎也淡了一些。
当务之急,不是硬碰硬,是搞钱!搞更多的钱!搞到足够强大,让刀疤强这种货色连觊觎的心思都不敢有!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币,听着那清脆但微弱的叮当声。
菜市场是不能去了,王屠夫估计正磨刀霍霍等着他。
得开辟新战场!去哪?他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喧嚣的街道。
突然,他的视线被街对面一个巨大的蓝色招牌吸引住了——“老王废品收购站”。
招牌下面,堆满了各种废弃的金属、纸壳、塑料瓶,像一座座小山。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的老头,正佝偻着腰,费力地将一堆锈迹斑斑的废铁往一辆锈蚀得更厉害的三轮车上搬。
林小抠的目光,没有落在那些废品上,而是死死锁定了废品堆角落里一个被半埋在破烂纸壳和旧轮胎下面的庞然大物!
那东西蒙着厚厚的灰尘,车身锈蚀得厉害,多处漆皮剥落,露出暗红色的底漆。
一个车灯碎了,用透明胶带歪歪扭扭地粘着。
后车门明显受过重创,凹进去一大块,连接处扭曲变形,此刻正用几圈粗壮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铁丝,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勉强“缝合”在一起。
但它的轮廓,林小抠一眼就认出来了!
五菱宏光!
虽然破得像是刚从报废厂坟场里爬出来,但那方正硬朗的车头,那标志性的车灯轮廓,那宽大的车身…绝对是它!
一辆饱经沧桑、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却依旧倔强地挺立着的五菱宏光!
林小抠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瞬间燎原!
车!
西个轮子!能跑!
有了它,就不用再光脚踩滚烫的地面!不用再被人像赶狗一样驱赶!
有了它,就能跑得更快,跑得更远,去更多地方…捞更多的钱!
他几乎是跑着穿过街道,冲到废品站门口。
“老…老板!”
林小抠指着角落里那辆破五菱,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那车…那车怎么卖?!”
老王头刚把一块沉重的废铁扔上三轮车,累得首喘粗气。
他顺着林小抠的手指看去,浑浊的老眼眯了眯,随即露出一丝“总算有人问这堆废铁”的解脱表情。
“哦,那破面包啊?”
老王头用沾满油污的袖子抹了把汗,声音沙哑,“搁这儿占地方好几年了!收废铁那会儿,车主抵债扔这儿的!你要?看着给个废铁价吧!能开走就行!省得我找人拆了!”
看着给?废铁价?
林小抠强压住狂喜,脸上努力做出挑剔和嫌弃的表情,绕着那辆破五菱走了两圈,手指在布满灰尘和锈迹的车身上用力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哐哐”声。
“老板,你这车…”
他皱着眉头,指着那用胶带粘着的碎车灯,又用力拍了拍后车门那用铁丝粗暴“缝合”的伤口。
“…这还能叫车吗?这纯粹是废铁疙瘩!你看这车门,风一吹就得掉!这灯,跟瞎子似的!还有这漆,掉得跟牛皮癣似的!”
他一边数落,一边偷偷观察老王头的表情。
老头一脸无所谓,显然也认同这车是堆废铁。
【检测到交易场景!】
【目标商品:报废五菱宏光(预估废铁价值约300元)。】
【请宿主进行‘反向价值贬低’!砍价目标:砍掉至少150元!理由越离谱,奖励越丰厚!】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如同给林小抠打了一针强心剂!
林小抠深吸一口气,指着五菱宏光那饱经沧桑的车头,用一种痛心疾首、仿佛在控诉世纪罪行的语气,石破天惊地吼道:
“老板!最关键的是!你看它这车头!”
他手指用力戳着引擎盖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划痕(其实像鸟屎):
“——它这划痕像二维码!扫出来是‘此车必散架’的诅咒!谁敢开?!必须便宜一百五!!!”
老王头:“……” 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幻听了。
二维码?
诅咒?
这小伙子长得挺精神,脑子怎么好像不太好使?
【‘反向价值贬低’理由判定:离谱指数——SS级!】
【成功突破废品交易认知!】
【砍价目标达成:砍掉150元!】
【实时奖励发放:双倍砍掉金额 = 300.00元!】
【奖励己发放至宿主意识绑定口袋…】
裤兜猛地一沉!前所未有的重量感!三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成了!而且是大爆!
林小抠心中狂喜,脸上却依旧绷着,指着车头那块“诅咒二维码”,语气斩钉截铁:“老板!一百五!就一百五!这车我开走!替你消灾!省得这诅咒二维码哪天显灵把你废品站震塌了!”
老王头被他这神神叨叨的“诅咒论”搞得有点发毛,再看看这堆确实占地方的破铜烂铁,也懒得计较了,挥挥手:“行行行!一百五!赶紧开走!钥匙就在车里!坏了我可不管!”
林小抠生怕老头反悔,飞快地从裤兜里掏出仅有的两块多零钱,又抽出那张刚从系统奖励得来的、崭新的五块钱(之前买衣服剩的),一股脑塞进老头手里(总共七块多),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那辆破五菱!
“钱给了!老板谢了!”
老王头看着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张崭新的五块,再看看林小抠猴子般窜上驾驶座的背影,彻底懵了:“哎?!不是说一百五吗?!你这…”
“诅咒太凶!先付定金!尾款等我开去庙里开光消灾再给!”
林小抠的声音从驾驶室里传出来,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如同老牛哮喘般的引擎启动声!
嗡…咔咔咔…噗噗噗!
破旧的引擎发出痛苦的呻吟,排气管喷出一股浓烈的黑烟。
车身剧烈地抖动起来,像得了帕金森。
林小抠额头冒汗,凭着早年偷开过邻居家拖拉机的模糊记忆,手忙脚乱地挂挡、松离合、给油!
“给老子动啊!” 他低吼一声,猛地一脚油门!
轰——!
引擎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
破五菱如同离弦的…呃…生锈的箭,猛地向前一蹿!
然后——
“哐当!!!”
一声巨响!
那扇用铁丝勉强“缝合”的后车门,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如同断线的风筝,猛地向后甩飞了出去!
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凄凉的弧线,然后“啪嚓”一声脆响,精准无比地砸在了街对面一个支着遮阳伞、摆满蔬菜的摊位上!
新鲜的西红柿、翠绿的黄瓜、圆滚滚的包菜…瞬间遭了殃!
红的、绿的、白的汁液西溅!
摊位被砸得东倒西歪!
遮阳伞也歪斜着倒了下来!
“我的菜啊——!!!”
一个尖锐到破音的哭嚎声瞬间炸响!
正是之前被林小抠用“心机白菜”理由砍过价的卖菜大妈!
林小抠从后视镜里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头皮瞬间炸了!
他猛打方向盘,破五菱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如同喝醉酒的钢铁巨兽,歪歪扭扭地拐上主路,排气管喷吐着滚滚黑烟,在卖菜大妈撕心裂肺的哭骂声和路人惊愕的目光中,仓皇逃窜!
驾驶室里,林小抠双手死死抓着仿佛随时会脱落的方向盘,感受着身下这辆破车如同按摩椅般的剧烈抖动,听着引擎如同肺痨病人般的嘶吼,还有那从车尾灌进来的、呼呼作响的狂风(因为没后车门了)…
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发出一阵畅快淋漓、近乎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值了!太他妈值了!”
他用力拍了一下布满裂纹、落满灰尘的中控台,对着这辆破车大声宣布:
“以后!你就叫‘抠哥移动捞钱堡垒’!”
他目光扫过副驾驶空位,灵感迸发:
“得给你贴个对联!”
他一边努力控制着这头随时可能散架的钢铁怪兽在车流中蛇形走位,一边扯着嗓子吼出了他的人生信条:
“上联:钱来!下联:钱来!横批:速来——!!!”
破五菱喷吐着黑烟,载着它那同样破烂却野心勃勃的新主人,在路人看神经病般的目光注视下,一路咆哮着,冲向了夕阳染红的街道尽头。
就在林小抠和他的“移动捞钱堡垒”消失在车流中不久。
兴隆巷口,“柔情似水”按摩屋旁边的一条阴暗岔道里。
刀疤强带着两个小弟,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他刚才在库房清点一批“来路不明”的小电器,心情正烦躁。
“妈的,晦气!那批破MP3,连个包装都没有,当废铁卖都嫌麻烦!” 刀疤强吐了口唾沫。
一个小弟眼尖,指着街对面刚开走那辆喷着黑烟、没后车门的破五菱:“强哥!你看!那车…是不是有点眼熟?开车那小子…像不像澡堂子出来那个?!”
刀疤强眯起眼睛,看着那辆破车歪歪扭扭消失在车流里,又看了看街对面一片狼藉、正在哭天抢地的菜摊和那扇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破车门…
他脸上横肉抽搐着,露出一丝残忍又玩味的狞笑。
“呵…光脚板…五菱宏光…还他妈会拆人车门?”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如同发现了有趣猎物的鬣狗,“小崽子…有点东西啊…老子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