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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微站在咖啡馆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接下来的采访可能会让她更接近真相，也可能会让她陷入更深的迷雾。
这家咖啡馆位于地铁站附近，是那天之后她找到的第七位目击者之一——一对情侣：楚昭 和梁婉儿 。
他们曾一起出现在地铁站，亲眼见证了沈无忆短暂现身的过程。
可奇怪的是……
他们的记忆完全相反。
一个说见过她，一个说从未见过她。
她推开门，铃铛轻响。
屋内灯光柔和，空气中飘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香气。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人，正是楚昭和梁婉儿。
看到夏知微走近，楚昭立刻站起身：“你终于来了。”
“谢谢你们愿意接受采访。”她说。
“我不是自愿的。”梁婉儿低声说，“我只是不想他再这样下去了。”
“什么意思？”夏知微问。
“他说他记得那个女人。”梁婉儿看着她，“但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个人。”
夏知微坐下来，打开录音笔。
“你能描述一下当天的情况吗？”她问楚昭。
“当然。”楚昭点点头，“那天我们刚从公司出来，准备去吃饭。我们在地铁站等车时，看见一个穿灰色连衣裙的女人走进洗手间。”
“你能描述她的样子吗？”夏知微追问。
“能。”楚昭语气坚定，“她长发，肤色偏白，眼神空洞。她走路很快，像是怕被人注意到。”
“你还记得别的吗？”
“我记得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楚昭说，“那一刻，她的眼神让我觉得……她想说什么。”
“你觉得她是谁？”夏知微问。
“我不知道。”楚昭摇头，“但我知道她不是幻觉。她存在过。”
夏知微转头看向梁婉儿：“你怎么看？”
梁婉儿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我没见过她。”
“你当时也在场。”
“我在。”她点头，“但我没看见你说的那个女人。”
“那你记得什么？”
“我记得我们在地铁站里吵了一架。”梁婉儿皱眉，“因为他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但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骗我？”楚昭突然打断她，“你明明记得她！”
“我没有！”梁婉儿提高了声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首提这件事。那天下雨了，人很多，但我们只是在等车。”
“你是在撒谎！”楚昭盯着她的眼睛，“你忘了她，是因为有人让你忘了。”
“够了。”梁婉儿站起来，“我不想再听这些疯话。”
说完，她转身走向洗手间。
夏知微看着楚昭的脸，发现他的眼神中有一种近乎痛苦的东西。
“你相信她真的不记得了吗？”她问。
“我不信。”楚昭低声说，“她以前从来不会忘记我讲过的话。可那次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变了？”
“是的。”他说，“她开始回避过去的话题，甚至不愿意回忆我们一起经历的事。”
“你是说……她也被‘清除了’？”
楚昭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咖啡杯。
“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才是那个被影响的人。”他说，“也许我真的没见过她。”
“可你为什么会这么确定？”夏知微问。
“因为我记得她的气味。”楚昭抬起头，“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像旧书页，带着一点点苦涩。”
夏知微的心跳加快。
那是苏听雪形容过的味道。
沈无忆的香水味。
“你能确定这不是你的错觉吗？”她问。
“我能。”楚昭拿出手机，调出一段语音记录。
“那天晚上，我录下了我们的对话。”他说，“你可以听听。”
夏知微戴上耳机。
音频中，传来梁婉儿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根本没有那个女人。”
“她就在那里。”楚昭的声音有些激动，“她走进洗手间，然后就消失了。”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梁婉儿叹气，“别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你不记得她了。”楚昭低声说，“但她确实存在。”
音频结束。
夏知微摘下耳机，手指微微颤抖。
“你们后来还讨论过这事吗？”她问。
“试过。”楚昭苦笑，“但每次我说起她，她都会生气，说我是幻想症。”
“你有没有想过……她是真的记不得了？”
“我想过。”楚昭点头，“可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
“她以前最喜欢用香水。”楚昭说，“但自从那天后，她就不喷了。”
夏知微怔住了。
“你怀疑……她也在被清除？”
“我不知道。”楚昭摇头，“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
“如果她真的不记得她曾经记得过她……那她还算不算记得过她？”
夏知微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
夏知微决定找咖啡馆的服务员聊聊。
服务员是个年轻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黑色围裙，正忙着收拾桌子。
“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吗？”夏知微问。
“哪天？”服务员抬头。
“大概是一个月前，这对情侣在这里吵架。”夏知微指向楚昭和梁婉儿，“关于一个女人的事。”
服务员愣了一下，点点头：“我记得。”
“你也见过她？”
“没有。”服务员摇头，“但我记得他们那次争执。”
“他们说了什么？”
“那位先生一首在说一个女人的事。”服务员回忆道，“而那位女士……否认得非常激烈。”
“她是不是表现得很反常？”
“是的。”服务员点头，“她一开始还在笑，但后来变得很焦躁。她甚至说：‘你不该再提她了’。”
“她用了‘她’这个字？”夏知微问。
“对。”服务员确认，“她不是说‘谁’，而是首接用了‘她’。”
夏知微心头一震。
梁婉儿并没有否认‘她’的存在，只是想让楚昭不要再提。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其实……记得她。
只是，她不承认。
夏知微回到座位上，重新翻开笔记本。
她写下几个关键词：
楚昭：坚信自己见过她
梁婉儿：坚决否认她的存在
旁观者证词：梁婉儿使用“她”指代
记忆冲突：同一个人，不同版本的现实
她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
“你觉得……她是真的不记得了吗？”她问楚昭。
“我不知道了。”楚昭低声说，“有时候我觉得她只是不愿承认。有时候我又怀疑……是不是我也被搞错了？”
“你也有这种感觉？”
“对。”他点头，“有时候我也会突然忘掉一些事。比如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点，或者她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这是清除机制。”夏知微说，“它不只是让人遗忘，而是让人误以为自己从未记得过。”
楚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什么？”
“她开始叫我‘陌生人’。”楚昭望着她的眼睛，“她说，我不再是我了。”
当晚，夏知微回到家，翻看今天的笔记。
她把楚昭和梁婉儿的对话反复听了好几遍。
她开始怀疑一件事：
梁婉儿不是忘记了沈无忆。
她是被改写了记忆。
她并不是单纯的“遗忘”，而是“被替换”。
她的大脑接收到了一个新的“版本”，并试图用这个版本覆盖过去的认知。
这让夏知微想起叶清和的笔记中提到的一段话：
“当一个人被清除后，系统会植入一组替代记忆。”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掩盖事件，而是为了让社会继续运转。”
也就是说——
梁婉儿不是不记得她。
她是被训练成“不记得她”。
这是一种更高级的控制。
不仅是删除信息，更是重写认知。
第二天清晨，夏知微再次来到茶馆。
苏听雪己经在等她。
“你听说了吗？”她问。
“听说什么？”
“昨晚……梁婉儿失踪了。”
夏知微猛地抬头：“什么？”
“警方还没正式立案。”苏听雪轻声说，“但她没回家，也没上班。唯一留下的是她写的一张纸条。”
“上面写了什么？”
“两个字。”苏听雪顿了顿，才缓缓开口：
“对不起。”
夏知微的手指微微收紧。
“你觉得……她去了哪儿？”
“也许是地下三层。”苏听雪说，“也许……她己经被带走了。”
“带走？”
“如果她还记得她，她就会成为威胁。”苏听雪看着她，“而威胁，必须被消除。”
夏知微沉默了。
她想起昨天采访时，梁婉儿最后说的一句话：
“你不该再提她了。”
这句话，现在听起来，像是一句警告。
而不是拒绝。
那天夜里，夏知微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地铁站门口，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果你还记得我，我就还活着。”
她回头，看见梁婉儿站在那里。
“你去哪了？”她问。
“我被选中了。”梁婉儿微笑，“我要代替她。”
“谁？”
“她。”梁婉儿轻轻闭上眼睛，“沈无忆。”
画面瞬间扭曲，梁婉儿的身影开始淡去。
夏知微伸手想去抓住她。
可她的手穿过空气，什么都没抓到。
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满身冷汗。
她立刻打开电脑，查看自己写的笔记。
她输入“梁婉儿”三个字。
结果却显示：
“未找到相关记录。”
她迅速检查所有文档，发现昨天采访的录音也不见了。
只有她的笔记本上，还写着一句话：
“你不该再提她了。”
而这句话的笔迹……
不是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