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聂成推开竹苑小门,甚少下雪的竹山竟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白雪皑皑间,一少年红衣胜火,低头打扫着竹苑门前残雪。聂成抬手挡了挡头顶刺眼的阳光,指缝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少年火红的衣衫化作红梅,开的正艳。
路宁低头扫地,忽的感觉一束目光向自己投来,疑惑的抬头看去,正巧对上了聂成从指缝中透来的那双模糊的杏眼。
模糊不清最是动人,路宁觉得面上一热,急忙垂眸扫雪。半晌还是忍不住看去。聂成那生的白皙的皮肤经阳光一照投出几缕红晕,好巧不巧挂在两颊,似醉非醉;双目在指缝的阳光下微微眯起,夹着对琉璃般的眸子,光影流转;脸颊上斑斑驳驳的阳光将人照的更显柔和。路宁一时竟有些痴了,重重的心跳敲着漫山遍野的覆雪绿竹,摇落了竹叶清雪,惊醒了睡梦黄鹂。
聂成率先回过神来,他向着看呆的少年轻咳一声:“下山。”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砸的晕头转向:“啊?”
不是不入凡尘,不准下山吗?
五溪镇一切照旧,不过一年光景,人们早己忘却了曾经为祸一方的萧铃门,依旧过着各自的生活。
仁玉打了个哈气极不情愿地往聂成怀中一蜷——这家伙自从刘去出关路宁上山后就甚少同他说话了。
不过这样也好,仁玉想着,这样随时随地跑都不会被发现。
虽然有点孩子长大了要飞走了的伤感,仁玉还是竖起雪貂灵敏的小鼻子仔细闻起周遭的气味。突然,一股熟悉的气味闯进鼻腔,仁玉闭着的眼睛骤然瞪大,来了,她来了。
聂成带着路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串行,突然前方一片红衣惊得聂成心头一紧,急忙背过手去提醒路宁易容,不料路宁那双温暖柔软的手率先拉住聂成,并翻过手背,在聂成手心上写下两字。
仁玉分出一魂去看,是 “宽心”二字。
仁玉分出的一魂在空中看着聂成快速缩回去的手和红彤彤的脸会心一笑
这小子还挺会勾人!
抱着孩子长大了终于谈恋爱了的欣慰和自家好白菜让猪拱了的幽怨,仁玉悄悄盘旋在二人头顶,生怕路宁一个冲动聂成便将人杀了。毕竟聂成这人随看着温柔清纯,可见死不救面不改色杀人放火玩的很有个人风格。
仁玉这个“爱情保镖”自我感动之际,另一个红衣胜火的少年款款而来。聂成虽说早己看到刘芷宁衣角的一抹红色,但当人真出现在眼前时还是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这孩子是天天在山下堵自己吗,怎的一出门就能看到她!
聂成急忙向后看去,但见路宁早己摇身一变化作街边老妇,拿着几颗蔬菜叫卖,心中当即叫苦不停,这孩子真有本事,幻形术自己几十年堪堪学会,这小子半年就学的炉火纯青。
“哟,聂仙长,巧啊。”刘芷宁仍是一身红衣热情似火,“仙长还是来喝茶吗?”
“巧啊,哈哈哈。”聂成硬着头皮尬笑几声,“西南角似有戾气,待我去除,少主自便。”
“聂仙长两年前答应我去焚火殿,我房外的绿草都谢了两回了,怎的还不见仙长?”刘芷宁鲜红的指甲轻轻抚上聂成手臂,隔着布料起来,“看来,我得大逆不道的将仙长绑回去了。”刘芷宁装作惋惜般的叹气,仁玉被聂成抱在怀里越抱越紧,就快断气时听见远处一阵叫骂声,众人皆扭过头去,仁玉也得了一时松快,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个丑老太,上赶着卖我们东西还缺斤少两!”几个焚火殿弟子对着路宁假扮的老妇拳打脚踢,“叫你长长记性!”
“春沐,别打了。”刘芷宁笑着走了过去,撇了一眼趴在地上鲜血满面的老妇轻蔑一笑:“这做买卖呢,首要便是实在,今天给你一个教训,有手有脚的下次别再坑蒙拐骗了。”说完抬脚从老妇身上跨了过去,朝着身后的众弟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莫惹是非快些跟上,“聂仙长,务必来焚火殿。”言罢羞羞一笑,“我等着仙长。”
聂成几乎是逃一般出了五溪镇,路宁正在溪水边清洗着身上脸上的血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聂成到来。他轻轻撕去嵌入肉中的血衣,用溪水洗净身上的伤口。溪水冰凉刺骨,几次将他疼的倒吸气,可仍旧坚持着清洗。
“路宁!你这傻孩子!”聂成急急跑过去,将手中阿黄往身边一放,“很疼吧。”
“习惯了。”路宁惨淡一笑,“我和父亲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能助仙长脱困便好。”聂成舀起一碰溪水,用仙术催热,细细的擦拭,“都说了多少遍了,以后不要叫仙长,叫名字便好。”
“那,仙长可有字。”路宁沉思片刻,“世人道互相称字者最为亲密。”言罢顿了顿,“我想成为仙长亲密的挚友。”
聂成擦拭着的手一顿,他不敢抬头看路宁,怕对方发现他的窘迫。
“并无。”
“真是可惜。”眼见路宁垂眸暗自神伤,聂成急忙道;“但有一小字,先师所起,师兄不知晓。”
“是何字。”路宁垂眸笑看着低头的聂成,柔声道。
“渺渺茫茫,浮游一跃。”聂成鼓起勇气装作平静的盯着路宁一双温柔的眼眸,“渺。”
“好,那我是否可唤你阿渺。”
渺渺宇宙,唯有你的身边,是我唯一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