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妈妈把我从幼儿园接走,我看着幼儿园门口摆着小摊,妈妈带我过去,走到摊贩旁,妈妈为我买了鸡蛋糕。
六角花瓣形的鸡蛋糕散发出菜籽油与鸡蛋浓郁的味道,多少年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了?但在我内心深处,记得很牢,这东西很好吃,幼儿园时,妈妈经常买给我吃。
我拿了一块,想往嘴里送,突然停住了。我踮起脚尖,手拿的老高,说到:
“妈妈,你先吃第一口!”
“哟,一凡,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妈妈有些惊讶的望向我,然后俯下身子,咬了小小的一口。
“乖,自己吃吧!”妈妈满足的说道。
我这才大口朵颐起来,哇,这味道太棒了!多少年了?再也没吃到过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鸡蛋糕,外面有些硬硬的,里面软软的,浓浓的鸡蛋味!幼儿园的饭虽然很好吃,但是油水太少,总也吃不饱,肠道里清汤寡水的,还是这个鸡蛋糕有饱腹感,这几天老是晕晕的,感觉现在的身体有些低血糖,营养补充不上。
我一边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面吃着,一边在自行车后面甩着腿,妈妈骑着自行车带我回家。刚吃完第一个鸡蛋糕,我就回到了家里,这时有一个男孩叫住了我:
“一凡,你放学了吗?”只见一个穿着蓝袖白衣,胸口上头大象图案的小男孩向我打招呼,小男孩的脸上,剑眉星目,脸红扑扑的,红唇皓齿,长的十分可爱。
这人是我的堂哥:尹斌。
小时候的我对我这个堂哥尹斌特别有好感,感觉他是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哥哥!就像我的闺蜜汪倩对她的堂哥汪凯的感情一样。我和汪倩俩也曾悄悄讨论过我们两个的哥哥,谁家哥哥最好看?现在想想可真幼稚。但仔细想想便发现那个时候的女孩要比男孩早熟一些。
“斌斌…哥哥。”我叫着他的小名,又突然改口叫他哥哥。
但他的眼里却不是我,而是我手中的鸡蛋糕。
“凡妹妹,你看你这鸡蛋糕,这边边是不能吃的,他有毒!”尹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泛着光,手指着鸡蛋糕对我说。
我突然好想笑,但是忍住了。小时候的我什么都信,特别是这个堂哥的话,深信不疑。如果历史轨迹不错的话,他接下来会说,他不怕中毒,帮我吃掉鸡蛋糕的边边。那时候的我真的就给尹斌吃,而且害怕的不得了。后来妈妈再给我买鸡蛋糕,我说什么也不要吃这个东西了。那个时候的我真是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由身边人来决定。
“凡妹妹,我把有毒的部分吃了,你吃没毒的部分吧!”尹斌凑了过来。
“斌斌哥哥,我们一人一半吧!”我狡黠的目光注视着尹斌,笑眯眯的将鸡蛋糕一分为二,拿了一半给尹斌。
“呵呵呵,被你发现了?”尹斌右手挠着头,左手接过鸡蛋糕,不好意思的说道。
“一凡,过来吃饭了!”妈妈在屋里喊我。
“来了!”我向尹斌眨眨眼,道别了。
……
在饭桌上,爸爸和妈妈正商量着,到“干大”那里去的事。
所谓“干大”就是我们当地的一种习俗:把刚刚出生的孩子名义上过继给没有血亲关系的朋友,一般这种过继只是为了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孩子与干亲家是没有首接的抚养关系的。孩子称呼过继的父母为“干大”。
而这一次,我们去“干大”那里是去借钱。这一次的借钱会导致我母亲与干大的关系决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但我从未对那一次的事情而后悔。反而因为那一次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我得到了精神上永远的救赎。
这一次的我决定也这么做,但我却不想伤害“干大”的女儿余小晓。
我会沿着这个计划实施的。
妈妈和爸爸买了水果,带着我去赶大家。
干大其实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也是妈妈学生时代的同学,初中毕业后,干大去省城学习时装设计,回来后和干爹结婚,用干爹家的商铺开了一家定制服装店,生意十分红火,现在己经,请了五六个人当学徒做衣服。在90年代,这样的定制服装非常赚钱,妈妈曾请干大做过一件长款毛呢大衣,收了妈妈200多元,那时候爸爸在工厂上班,一月工资才300多,一件毛呢大衣却要了家庭收入的2/3,想想都肉疼,因为大衣是定做的,不能退,妈妈还是硬着头皮买下来了,可就算是这么的昂贵的大衣,在我们这座小城市里,依然有大把爱美女士要买单,可想而知干大的服装事业有多么赚钱!
“玉莲,最近生意还好嘛?”妈妈笑眯眯的拉着干大的手说道。爸爸和干爹打着招呼,把手中的水果递给干爹。
“哎呀!来就来嘛,干嘛还这么客气,带水果?”干大拉着妈妈的手,寒暄道。
“干大好,干爹好!”我从爸爸后面站了出来,主动和干大干爹打招呼。
妈妈虽然没说话,却用少有赞赏的目光看着我。小时候的我是很胆怯的,很怕和大人说话,从来也不和大人打招呼,妈妈经常当着别人的面前就开始指责我不懂事不乖,老是把我和别人家的孩子做比较,从小我就有一种极度自卑感,得不到父母的认同,自己便也不认同自己。每次做什么事总会想到最坏的事,每每会想到做不好会怎样?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试错成本就是非打即骂,渐渐的这种情况下,懦弱与自卑变成了一种内向的性格,这也是我漫长小学生活中,被别人欺负霸凌而不敢同父母讲的根源。
“一凡真是个乖孩子!让干大看看,哟!又长高了!”我走到干大面前,干大爱怜地摸摸我的头,说道。
我抬着头,用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干大的样子。干大身穿简易式旗袍,显得身材凹凸有致,头发高高的盘,柳叶眉下有一对丹凤眼,红唇上高挺的鼻子显得整个五官特有气质,脸上擦着粉,一看便是个标准的美人。我有些看呆了,便由衷地赞扬道:
“干大,你真美!真像明星一样漂亮!”
干大被我夸的脸上一红,开心的说道:
“你嘴真甜!一凡,你也是个小美人哦!呵呵呵∽”
“一凡,你这孩子挺会说话的!”妈妈也附和着表扬我,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平时傻傻呆呆的孩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会来事了?
“阿姨,叔叔好!”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跑过来,对着妈妈,爸爸称呼道。声音的主人便是今天我要实行计划的主角:余小晓。
余小晓比我小一岁半,短短的头发,圆圆的脸上有一对像豌豆一样圆圆的眼睛,眼眸中充满了泉水一样清澈的光,矮小瘦弱的身体。在我印象里我非常喜欢这个小妹妹,软软的,小小的,非常可爱!这一次我一定不会伤害你!
“凡姐姐!”和我的父母打过招呼后,余小晓跑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奶声奶气的喊道。我也微笑着拉着余小晓的手摇来摇去。
“一凡,你带着妹妹去外面玩吧!别走太远哦!”妈妈在一旁叮嘱道。
“小晓,去吧!”干大向余小晓点头示意。
我牵着余小晓左手到铺面外到大街上,天己经黑了,外面依然有行人和车辆熙熙攘攘的来往,这条街路灯很暗,街道上依然有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在玩耍。
“妹妹,玩鬼抓人好吗?”我提议道。
“好呀!好呀!”余小晓跳起欢快的拍着手同意。
“你看我包包里的是什么?”我从裤子包里摸出来三颗水果糖,还有巧克力。
“哇,这么多诶!”余小晓舔舔嘴巴说道。
“给你一颗草莓口味的!”我从众多的糖果里挑了一颗用彩虹糖纸包装的糖果给余小晓。
余小晓拿过糖扯开包装纸就往嘴里送,然后对我甜甜的一个微笑。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我的女儿心怡,心怡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
“凡姐姐,真好吃!”嘴巴里塞着糖,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
“那你抓到我,我再给你一颗好吗?”
“好!”余小晓的两只小手开始向我袭来。
于是我跑了一会,故意让她抓到我。余小晓非常兴奋,成就感爆棚。余小晓小手一伸,说:
“我赢了!咯咯咯∽”余小晓笑的声音如同银铃般。
“给,这是你的奖励!”我拿出前天二姨妈给我的德芙巧克力给余小晓吃。在那个年代虽然己经有国产的酒心巧克力,但味道远比不上纯正的德芙巧克力那样入口即化。
“凡姐姐,这个巧克力真好吃!”余小晓意犹未尽的说道。
“是啊,这巧克力可是我二姨妈在省城里买的!当然好吃呀!现在该我抓你了!要跑快点哦!”我说着,也用双手示意要抓的样子。
“哈哈哈!”
“嘻嘻嘻!”我俩又开心的跑起来。
因为余小晓比我小的关系,我很容易就抓到她了,但我并没有首接抓她,要抓到时提醒到“我要抓到你了!”,余小晓又提快速度,反复两次才抓到她。
“凡姐姐,我包包里没糖!”余小晓把两个裤子包翻过来给我看,又望向我手里的德芙巧克力,吞了吞口水。
“那怎么办呀?”我故意为难的问。
“我叫妈妈买!”余小晓提议道。
“你妈妈在和我妈妈谈事情,现在过去会打扰到他们的。”我向余小晓解释道。
“我没有糖给你……”余小晓有些失落。
“没关系,妹妹,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怎么帮呀?”余小晓好奇的问。
“这个好吃吗?”我指了指手中的德芙巧克力问道。
“嗯!”余小晓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德芙巧克力。
“给你吃一小口!”我把巧克力打开分成两半,一半给余小晓。
“我的包包里只剩最后一块了!我就给你吃最后一块巧克力!”我把我的计划说给余小晓听。
“但是你没有这么做呀!”余小晓好奇的问道。
“妹妹,你喜欢凡姐姐吗?”
“最喜欢和凡姐姐玩游戏!”
“怪兽在哪里?”余小晓吓到了。
“怪兽晚上的时候会来到我睡觉的地方,每天我都好害怕!”我说着流下眼泪。
“凡姐姐,别哭!我叫妈妈,爸爸给你打怪兽!”余小晓用小手擦着我的眼睛。
“我现在就给妈妈说!”余小晓义愤填膺的转头就往店里跑。我拉住余小晓左手再次嘱咐道:
“记住,不要说是我说的!”
“凡姐姐,你放心,不会说的!”余小晓向店里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我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伤害你了!余小晓。
我跟在余小晓后面,也回店铺了。脸上还有泪痕。
当场干大,干爹,爸爸,妈妈,都听见了余小晓的话,气氛变得尴尬而诡异,我流着泪跑到妈妈面前。
“一凡!你做些啥事?”妈妈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对着我就劈头盖脸的说道!爸爸,生气的站起来,脸气的发紫,一巴掌扇到我脸上,大声道:
“龟儿子娃娃!老子打死你!”
我被大力的一巴掌扇的脑子嗡嗡作响,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看着妈妈大哭起来。
余小晓显然不知道他说的这句话会这么严重,吓的首往干爹身后躲。
妈妈尴尬的陪笑道:
“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乱搞!别介意,别介意!”
这个时候干大站出来,冷冷的说:
“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她又是从哪学来这样的事的?”
“…看这……”妈妈欲言又止,转头又对我大呵道:
“一凡,你做的啥子事?快去给妹妹道歉!”
“呜呜呜……”我捂着脸,哭着,望着妈妈看。
“别打孩子了,孩子什么都不懂!”干爹抱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余小晓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
“我家最近手头也很紧,所以……你们还是把水果提回去吧!”干大也转身往楼上走了。
一楼铺面里只剩下我的哭泣声,许久,爸爸提着水果拉着我往家的方向走,妈妈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爸爸叫我到外面玩会儿,走出我绿漆门,门被爸爸大力的关上…
我靠在门旁边的土墙上,屋里传来了妈妈爸爸的争吵声。我满脸泪痕的脸上勾起了嘴角,我的目的达到了,怪兽再也不会欺负我了!其中的一个童年噩梦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