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檀香袅袅,戴湛跪在外公遗像磕头了三个响头。
云简的目光掠过灵堂角落窃窃私语的杨家亲戚,最终落在墙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上。
照片里,年轻的杨老爷子身旁站着个穿蓝底白花裙子的少女,眉眼间竟与戴湛有七分像。
“这是你母亲?”
戴湛点头。
门外忽然一阵喧哗。
杨国强带着家族精英走进来。
他脸上堆着挤出来的假笑:“云总,您看这雨越下越大,要不先到客厅喝杯热茶暖暖?”
云简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杨先生来得正好,我正想问,杨老先生生前可立过遗嘱?”
杨国强的脸 “唰” 地变了色:“这…… 这是我们的家事……”
“什么家事不家事的,我只知道,我要保证我的人的利益!据我调查,杨氏企业 30% 的股份登记在杨国英女士名下,也就是戴湛的母亲。如今,这些股份理应归她的首系亲属。”
灵堂里霎时静得能听见香灰落地的轻响。
戴湛震惊地看向云简,眼里满是茫然,他从不知道母亲手里竟握着家族企业的股份。
“胡说八道!” 杨国芳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声音尖利,“我妹妹与人私奔!破了杨家的规矩!早就被逐出了家门,哪来的股份?”
云简不慌不忙地抬眼:“所有资料我都备着,需要打印出来分发给各位过目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杨国英,持股 30%,出资方式为技术入股。听说杨氏招牌的云锦织造工艺,正是杨国英女士改良的?”
戴湛忽然想起,母亲总爱在闲来无事的时候那本旧相册,里面夹着的全是织锦纹样设计图!
杨国强的额头沁出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云总有所不知,小妹离家后,股份己经被我父亲收回了。”
云简声音不大,但是却请清利,清清楚楚的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据我所知,杨国英女士从未签署过任何股权转让文件!” 她转向戴湛:“你母亲可曾提过这事?”
戴湛摇头。
云简环视在场的众人,面上平静无波,声音清明冷冽:“如果你们不配合,那我只能请云氏的律师团队来,给各位好好算算了!”
灵堂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连香烛燃烧的噼啪声都格外清晰。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这丫头说得对。”
众人齐刷刷回头,只见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在律师搀扶下慢慢走进来。
杨家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三叔公!”
老人颤巍巍地走到供桌前,拈香、点烛、鞠躬,动作虽慢却一丝不苟。转身时,浑浊的眼睛扫过底下的众人:“国英那丫头的事,老头子我今天非得管管!当年要不是她改良织机,杨家早就破产喝西北风了,哪有现在杨氏丝绸的风光!”
云简的目光落在老人胸前的徽章上 —— 云城商会终身荣誉会长。
她立刻上前一步搀扶:“您老来得正好,杨老先生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愿看到子女为了遗产反目成仇。”
三叔公拍拍云简的手,对身边的律师使了个眼色。
律师当即打开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这是杨老先生立的遗嘱,明确写明杨国英女士的股份由其子戴湛继承。”
当 “戴湛继承” 西个字钻进耳朵,戴湛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来母亲从未被彻底抛弃,原来外公在遗嘱里,早给了她一个名分。
“不可能!” 杨国芳尖叫着扑上来要抢文件,却被云简一把扣住手腕。
“杨女士,当众毁坏法律文书,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云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戴湛看着眼前这一幕,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酸的、涩的、热的,搅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父母走后,从没人这样护着他,云简像一束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孤寂了太久的灵魂。
三叔公敲了敲拐杖:“都别闹了!明天开家族会议,把账本和地契都带上。” 他看向戴湛,目光软了下来,“孩子,你妈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谢谢三叔太公替我主持公道。” 戴湛的声音有些哽咽。
“孩子,只要太公在,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云简陪着戴湛送了外公最后一程,也替他母亲了了那份未尽的孝心。在墓前,戴湛轻声说着什么,风把他的话吹得细碎,却吹不散他眼底渐渐亮起的光。
……
回酒店的路上,戴湛一路沉默。
首到电梯门 “叮” 地合上,他迟疑着问:“姐姐怎么突然来了?”
“我…… 我来云城出差,凑巧,真凑巧。” 云简避开他的目光,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
“那你怎么会去杨家?” 戴湛追问,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也看到了,杨家最近有跟云氏合作的业务,我去看看,就看看。”
“你不是专门来找我的?”
“不是,当然不是了!别多想。”
戴湛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手背那道伤口还红得刺眼:“姐姐,说实话。”
云简的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轻轻抽回手,语气装得懒懒的:“我说的就是实话,爱信不信。”
电梯门开了,云简指了指门牌:“你是 305,我是 306。看你身上的泥污,赶紧去洗个澡。”
两人各自回了房。
云简进房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在美团买药上下单。
半小时后,酒店机器人 “叮咚” 一声送来快递。
又等了二十分钟,估摸着戴湛该洗完澡了,她才拎着药袋走出门。
戴湛开门时,发梢还在滴水,白色浴袍松松垮垮系在腰间,露出的锁骨窝里沾着点水光。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来,愣了一瞬:“姐姐?”
云简晃了晃手里的药袋:“手。”
戴湛侧身让她进来,房门关上的瞬间,一股清清爽爽的沐浴露香味飘进云简鼻子里。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偏偏瞥见浴袍下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坐。” 她指了指沙发,声音有点发紧。
戴湛乖乖坐下。
云简挨着他坐下,把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膝盖上。
他指尖冰凉,落在她温热的肌肤上,像一片雪花轻轻融化,让她心里莫名有些毛躁,还有点紧张。
她拧开碘伏,指尖触到戴湛冰凉的手背时,云简暗自后悔 —— 早知道该先暖暖手的。
此刻碘伏棉签抖得像筛糠,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在董事会上舌战群儒都没这么慌过!
戴湛突然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姐姐在发抖。”
“空调太冷。” 云简嘴硬。
她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怕药水刺激伤口,还轻轻吹了吹。
微凉的风拂过伤口,戴湛的心头忽然一动。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云简的发丝垂下来,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手臂,弄得他胳膊痒痒的,心头也跟着痒痒的。
她的指尖在伤口边缘轻轻游走,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在他心里点燃了一把燎原的火。
“疼吗?”
戴湛摇头。
云简坐的离他很近,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清清淡淡的,和那晚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突然开口:“姐姐为什么要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