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是了解自己家大哥和这位大嫂的,这话里也没多少真。只当是客气客气。
这一中毒,贾敏原本圆润的脸庞都不见了,颧骨高高的,眼窝也陷得很深。整个人像老了十岁。
她实在没精力了,就打发人送几个婆子离开主院了。
林府后宅的事情,现在是黛玉和黛月在管。
林黛月才不惯着贾府,回的节礼尽挑些中看不中用的,吃的喝的用的都有。回送的摆件、瓷器、布匹,自家平日拿来用用还行,要再想拿出来送礼巴结人就不够档次了。
几个婆子话里话外都是说,老太太想接林家三个孩子去贾府住一住,好在老太太跟前高兴高兴,替她们的母亲尽尽孝。
这一句孝与不孝,就把林家人给架住了。不孝在当朝可是大罪。
“瞧你说的,我母亲还在病中,我们作为子女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母亲去他处呢?外祖母身体康健,等我母亲身体好转了,我们一家再去探望外祖母也不迟。”
林黛月看见这几个婆子就心烦,说话也不见客气。她才不管贾家人怎么想。
林黛月回顾左右寻找黛玉,就见一个婆子拉着黛玉的手说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黛玉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立马起身去找黛玉。只见黛玉此刻脸色煞白,眼圈红红的。
黛玉她心里很生气,那个婆子说妹妹黛月的命格硬,先是克的她生来体弱,现在又来克母亲,将来还会克她的弟弟,她的父亲身体都不好。
“我妹妹才没有!你这个婆子胡说!”黛玉毕竟到年后二月才满六岁,又着急又生气。
她冷静下来,想起来林嬷嬷教她的,再次开口:“我林家好歹祖上西代列侯,父亲更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你这婆子竟敢到我林家撒起野来了?还敢编排我妹妹,这就是你们贾家的做派吗?”
林黛月过来后就听见姐姐在训斥这个婆子,她倒是挺满意姐姐这个样子的。若是连个张狂的婆子都不敢训斥,事事郁闷在心里,那能不忧思成疾吗?
那婆子见自己挑拨不成,还惹恼了林黛玉。又看见林黛月也过来了,连忙噤声,脸上全是轻慢,“大姑娘说这话就不妥了,贾家可是你外祖母家,荣国府!”
“你算什么东西,荣国府再怎么样,你不过是个下人,还来我们林家指手画脚起来了!你们贾家这是看我母亲病了,觉得我们姐妹好欺负了不成!”林黛月的眼神里全是轻蔑。
贾家几个婆子面面相觑,她们是来送节礼,顺便探病的,这要是回去后,被主子们知道办砸了,惹恼了姑太太一家,怕是吃不着好果子。个个都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着急忙慌地从林家离开了。
“月儿,在我心里,你是我最珍贵的妹妹,那个婆子竟敢这么编排你,要不是看在母亲的份上,我一定会给她个教训!”黛玉拉着黛月的手说道。
林黛月听到黛玉这么说,自然猜出来那婆子在编排她什么。从她出生时,贾家的仆人就在说她克姐姐了。
“我当然知道姐姐心里有我这个妹妹,我才不在乎她们说我什么呢。”林黛月去扶起姐姐的手臂,两个小朋友手拉手地给予彼此支撑和依靠。
又一波大夫被请进林府。
大夫说,贾敏的身子恐怕就只能撑到这个年过后了。
这毒没有解药,甄应嘉就是在敲打林如海,折了他的一个爪牙——孙家,那就用贾敏的命填,他就不信林如海不低头求饶。
整个林府上下布置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个年一定要好好过才是。
“母亲,你看,是我剪的窗花好看,还是姐姐剪的好看?”林黛月撒娇地凑到贾敏跟前。
贾敏捻起窗花,看到一个剪的是活灵活现的小鱼,一个剪的是凌寒绽放的梅花,她气喘吁吁地笑了笑,只夸了句都好,她好想能继续陪在孩子们身边,看着她们长大。
林黛月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贾敏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像是随时会回不上气。
黛玉急忙去倒了杯温水,现在贾敏的身体,连茶水都喝不得了。她细心地一点点给贾敏喂着水。
林怀瑾倔强地忍回自己的眼泪,他讨巧地趴在贾敏床前,“母亲,我给您讲笑话听吧。”
室内,一片欢声笑语。
林如海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这漫天的风雪,似乎让他的身躯变得不再挺拔,整个人就那么颓然的站着。
黛玉推开门出来时,用手帕掩着口鼻,怕自己哭出声,被贾敏听见。
她关上门时,正巧看到父亲依靠着柱子。她扑进了父亲的怀抱,任由自己的泪水打湿父亲的衣服。
黛玉以前在林如海面前总是拘谨,如今能痛快在父亲怀里哭一场己是难得。她不像妹妹会撒娇,弟弟性子活泼,她很敬重她的父亲,不敢肆意玩笑。
林黛月也随着黛玉走了出来,她也很舍不得贾敏,看着黛玉抱着林如海一起痛哭,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她不知道自己之后还能不能再陪在姐姐、弟弟,父母身边。所以她很珍惜,与他们一起度过的这个新年。
除夕夜里,爆竹阵阵。林府里虽装饰喜庆,却无人嬉戏。
林黛月亲自盯着府里上下,黛玉和怀瑾也一起帮忙布置好屋子内的一应摆设,给贾敏准备的椅子上,用舒适柔软的料子包裹好,暖手炉、毯子也都备上。
桌子上的瓶子里,插着她亲自去摘的红梅花,贾敏病着,不宜用熏香,就多放了些梅花,整个屋子都是梅香。
年夜饭的每一道菜,都是按照家人的喜好布置的,酒水、饮品一应备齐后,她才去贾敏屋子里。
贾敏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说起话来不那么喘了。
院子里设好了香案和蒲团,林如海和贾敏携手站在前面,姐弟三人在后面,一家人敬祖迎神。
仪式结束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