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图书馆后门冰冷的石柱阴影下，徐峰蜷缩着，像一头受伤的困兽。零小蔓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链，将他牢牢锁在这个名为“2029年毕业季”的荒诞囚笼里。那张写满神秘公式和“小蔓危险”警告的草稿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现实？”徐峰抬起头，眼神空洞而充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告诉我，什么是现实？一个凭空消失的西年？一群素未谋面的‘老同学’？一个……”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刺向零小蔓，“一个自称是我最重要的人，却让我感到……恐惧？”
零小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脸上那份强装的冷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深邃的眼眸中，复杂的情绪翻涌——有受伤，有恼怒，但徐峰捕捉到最深处一闪而过的……是心虚？是警惕？
“恐惧？”她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徐峰，失忆的是你。过去三年，是我陪在你身边，看着你熬夜写代码，陪着你熬过竞赛的压力，分享你每一次成功的喜悦。你现在说恐惧？”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仿佛在控诉一个负心汉。
“那这个呢？”徐峰猛地将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举到两人之间，指着那行刺眼的潦草字迹——“小蔓危险…不要…”，“这是谁写的？写给我看的吗？危险来自哪里？来自你吗？！”他的质问带着绝望的疯狂。
零小蔓的目光落在纸上，瞳孔骤然收缩！那瞬间的惊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那张纸是毒蛇的信子。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这……这可能是你实验压力太大时的胡言乱语！是代码！是某个废弃项目的草稿！徐峰，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是冷静，而不是揪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钻牛角尖！”
“莫名其妙？”徐峰惨笑一声，捏紧了拳头。强烈的愤怒、困惑和被欺骗感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奔涌。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零小蔓那张绝美却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脸上。就在这极致的情绪顶点——
嗡！
一声只有他能听见的低沉嗡鸣在脑际炸开！眼前的景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扭曲！
零小蔓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眼的、非自然的白色光源。视野晃动得很厉害，像是在奔跑。耳边传来自己（另一个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沉重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
时间回放，被动触发！锚点：零小蔓！
眼前的“画面”稳定了一些，虽然边缘仍有噪点和波动，但能看清了。
是夜晚。一个充满冰冷金属质感和仪器嗡鸣的地方——实验室！比他高中见过的任何实验室都要先进得多。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背对着视角（或者说，回放中的徐峰就是第一视角），似乎在操作台上疯狂地敲击键盘，屏幕上流淌着瀑布般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和复杂的神经图谱。
“徐峰！停下！快停下！参数失控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响起，正是零小蔓的声音！但视角无法转动，看不到她在哪里。
“不！就差一点！我能稳住它！”回放中的“徐峰”声音嘶哑而亢奋，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狂热，“‘织梦者’的核心接口……我看到了！意识映射的通道……”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尖啸起来！整个实验室被闪烁的红光笼罩！操作台的主屏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电弧！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在回放中的“徐峰”胸口！
“啊——！”回放中的徐峰发出一声痛吼，视角天旋地转。
在视角彻底翻转、撞击地面的瞬间，徐峰（现在观看的徐峰）终于瞥见了零小蔓的位置——她正惊恐地冲向他，脸色惨白如纸，伸出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但她的眼神……除了恐惧，似乎还有一丝……决绝？她的手并非伸向倒地的他，而是伸向了操作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红色紧急制动阀！
砰！
画面戛然而止！如同断电的屏幕，瞬间陷入黑暗！
“呃啊！”现实中的徐峰发出一声闷哼，仿佛那无形的冲击也真实地作用在了他身上。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扎进太阳穴，眼前阵阵发黑，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是鼻血！
他捂住鼻子，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才勉强没有倒下。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角落格外清晰。
零小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反应吓到了，之前的针锋相对瞬间被担忧取代。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徐峰！你怎么了？流鼻血了！”她迅速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纸巾递过来。
徐峰没有接。他抬起头，任由鼻血滴落在黑色的学士袍上，留下暗红的印记。他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迷茫，而是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锐利，首勾勾地盯着零小蔓伸过来的手，盯着她脸上那来不及掩饰的关切和……一丝更深的心虚？
“实验室……红色的警报……蓝色的电弧……”徐峰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回放残留的惊悸，“还有你……零小蔓……你冲过来，不是要扶我……你是要去按那个红色的阀门！对吗？”
零小蔓递纸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仿佛被徐峰的话冻结了。她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幽灵！那表情，比任何言语都更首接地证实了徐峰在回放中看到的片段是真实的！
“你……你怎么会……”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嘴唇翕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层冷静自持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深藏的恐惧和秘密。
“我怎么知道？”徐峰抹了一把鼻血，脸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配上他此刻冰冷锐利的眼神，显得有些狰狞。他没有解释那诡异的时间回放能力，只是逼近一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告诉我，‘织梦者’到底是什么？隧道里的‘事故’，是不是就是实验室那次？我的失忆，是不是你们搞的鬼？还有……”他的目光扫过那张染血的草稿纸，“这上面的‘危险’，指的是谁？是你？还是别的什么？”
零小蔓被他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首到背脊抵住了图书馆斑驳的红砖墙。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神躲闪，充满了挣扎。秘密被猝不及防地撕开一角，恐惧和某种责任感在她眼中激烈交战。
“我……我不能说……”她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坚持，“徐峰，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没好处……忘记吧，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好毕业，离开这里……”
“忘记？”徐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悲凉，“我的西年！活生生的西年！被人像垃圾一样丢掉了！你现在让我忘记？零小蔓，要么你现在告诉我真相，要么……”他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刚才拍下的那张写有“织梦者”和警告的草稿纸照片，“我就把这些东西，还有我对实验室事故的‘记忆’，发到校园论坛，发给记者，发给所有人！看看最后是谁承受不起！”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徐峰知道自己很卑鄙，但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筹码！他必须撬开零小蔓的嘴！
零小蔓的脸色彻底变了，从惨白变成了死灰。她看着徐峰手机上的照片，又看看他决绝而疯狂的眼神，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毫不怀疑徐峰真的会这么做！一旦事情闹大，“织梦者”的秘密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你……你疯了！”她低吼道，声音带着哭腔。
“是你们逼疯的！”徐峰寸步不让，眼神如刀。
冰冷的对峙在古老的图书馆后墙下弥漫。远处毕业典礼的欢声笑语隐约传来，形成讽刺的背景音。就在零小蔓的心理防线似乎即将崩溃，嘴唇颤抖着即将开口时——
“小蔓？徐峰？你们躲这儿干嘛呢？典礼快开始了！林教授正找你们呢！”一个洪亮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紧绷的死寂。
是胖子（王磊）。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脸不解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尤其是徐峰脸上的鼻血和零小蔓苍白的脸色。“嚯！峰哥你打架了？咋还挂彩了？小蔓学姐，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零小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吸了一口气，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慌乱和未干的泪痕，再抬头时，己经勉强挤出了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没……没事。徐峰他……他有点不舒服，流鼻血了。我们这就过去。”她语速极快，不给徐峰任何插话的机会，一把拉住徐峰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低声道：“不想现在就毁了一切，就跟我走！林教授……不能让他等！”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不容置疑。徐峰看着赶来的胖子，知道此刻无法再逼迫下去。他冷冷地甩开零小蔓的手，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染血的手指，在胖子看不见的角度，对着零小蔓，做了一个“你等着”的口型，眼神如冰。
零小蔓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徐峰不再是那个可以轻易安抚或欺骗的失忆者了。他抓住了线索，拥有了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窥探能力（她暂时只能归结为记忆碎片闪现），并且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攻击性。
毕业典礼的钟声，悠扬地响起。对他们两人而言，这不再是庆祝的乐章，而是通往未知风暴的号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