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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能量网在齐星野头顶三十米处无声脉动，像一片永远不散的极光。三年前那个南极的黎明后，它便笼罩了整个地球，将世界分割成两个部分——网下的"残渣区"，和网上的"彼岸"。
齐星野调整护目镜的滤光等级，眯眼看向远处的地平线。那里，能量网与地面的交界处闪烁着危险的紫光，意味着又一场能量风暴即将来袭。他必须加快进度。
"李工，读数怎么样？"齐星野对着通讯器问道，声音因防辐射面罩而显得沉闷。
通讯器传来刺耳的静电干扰，然后是一个断断续续的男声："异...常值...上升...15%...建议...立即...撤回..."
齐星野咒骂一声，收起便携式扫描仪。他的靴子在灰白色的沙质地面上留下清晰的脚印，这是升华事件后的另一个变化——大部分植物死亡，土壤逐渐矿化。曾经覆盖南极的冰雪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这片诡异的灰白荒漠。
五十米外，研究站的半球形防护罩在能量网下显得渺小而脆弱。齐星野小跑着向它移动，同时注意着头顶能量网的变化。那些蓝色丝线般的能量束开始加速流动，形成漩涡状的图案。
他刚冲进研究站气闸门，第一波能量脉冲就击中了防护罩。整个建筑剧烈震动，照明系统闪烁几下后切换到了应急电源。齐星野扯下面罩，深吸几口经过滤的空气，然后走向主控室。
李工——团队中除齐星野外唯一的人类成员——正紧张地监控着数据屏。其他三名成员都是"回归者"，那些偶尔从能量网中短暂实体化的升华者。此刻他们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透明，身体轮廓模糊不清。
"风暴比预测的提前了西小时。"李工推了推眼镜，额头上的汗珠在蓝光下闪烁，"能量网的活动周期正在缩短。"
齐星野脱下防护服外层，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制服。三年过去，他的面容变得更加棱角分明，右脸颊多了一道伤疤——那是去年一次能量风暴的"礼物"。
"周期缩短意味着什么？"他问道，同时调出主控台的三维投影。
一名女性回归者飘过来，她的身体像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般时隐时现："意味着...不稳定...彼岸与现实之间的墙...变薄了..."
齐星野点头。这印证了他的猜测。过去三个月，回归者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停留时间也越来越长。而能量网的脉动从稳定的每72小时一次，加速到了现在的每58小时一次。
"长官！"李工突然喊道，"扫描仪检测到大规模实体化信号！就在C区交界处！"
齐星野的心跳漏了一拍。大规模实体化只发生过两次，每次都带来了重要信息——以及危险。
"全员戒备。"他按下警报按钮，研究站的防御系统嗡嗡启动，"李工，联系边境守卫队，请求支援。其他人准备接收协议。"
他们匆忙准备着，齐星野则死死盯着监控屏。C区是距离研究站三公里的一个能量网低垂点，也是与"彼岸"交互最活跃的区域。屏幕上，蓝色能量网正在形成一个明显的凸起，如同一个即将破裂的水泡。
"信号强度超过阈值！"李工的声音因紧张而尖锐，"有什么要出来了！"
凸起突然破裂，一道蓝光喷射而出，在离地十米处形成一个人形轮廓。那身影缓缓降落在灰白地面上，姿态优雅得不似人类。监控摄像头自动对焦，齐星野的呼吸停滞了——
是苏夜。
或者说，曾经是苏夜的存在。她的身体比三年前更加非人化，全身覆盖着流动的蓝纹，头发变成了半透明的能量丝，在脑后无风自动。但她的面容仍然保留着人类的特征，甚至比记忆中更加清晰。
"苏夜..."齐星野不自觉地轻唤出声，尽管知道她不可能听见。
然而，屏幕上的苏夜突然抬头，首视摄像头，仿佛能透过电子设备看到齐星野本人。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齐星野的神经芯片——现在己与权限晶体完全融合——自动翻译了她的唇语：
"找到我。"
然后她抬起手，指向南方——南极点的方向。
下一秒，巨大的能量冲击波从她所在位置爆发，监控画面变成雪花点。研究站再次剧烈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风暴都要强烈。齐星野抓住控制台边缘才没有摔倒。
"长官！"李工惊恐地盯着另一个屏幕，"能量网整体结构发生变化！所有监测点的读数都——"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研究站的一侧墙壁被某种巨大力量撕裂，金属扭曲的声音令人牙酸。齐星野拔出腰间的能量手枪——星际安全局残部开发的少数能对回归者造成伤害的武器之一。
"防御阵型！"他命令道，同时向破损处移动。
灰尘和蓝光交织的烟雾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走进来。是苏夜，但又不完全是。她的身体比监控中看到的更加实体化，蓝纹下的皮肤隐约可见，眼睛也不再是完全的发光体，而是有了瞳孔和虹膜。
"齐...星野..."她的声音像是多人合唱，带着诡异的回声，"时间...不多了..."
研究站的其他成员都僵在原地，既敬畏又恐惧。齐星野是唯一能向前迈步的人，他的手枪垂在身侧。
"苏夜？真的是你？"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三年你去了哪里？彼岸是什么样子？林岚和其他升华者——"
"没有...彼岸..."苏夜的头以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侧，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只有...夹层...陷阱..."
她的身体突然痉挛，蓝纹剧烈闪烁。齐星野本能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但手指穿过了她的手臂——看似实体化的身体其实仍处于半能量状态。
"创造者...没有升华..."苏夜痛苦地弯下腰，"他们...被困住了...我们也是..."
研究站的警报突然改变音调，从能量风暴警告转为入侵警报。李工迅速查看监控："边境守卫队！至少二十人，全副武装！"
齐星野咒骂一声："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除非...
"你被监视了。"一个冰冷的男声从通讯器中传出，不是来自研究站的任何设备，而是首接切入齐星野的神经芯片，"齐博士，你又一次违反了《残渣区安全协议》第七章第三条：禁止主动接触回归者。"
齐星野的血液仿佛凝固。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赵无痕，前星际安全局特种部队指挥官，现在是"净化军团"的统帅，残渣区实际掌权者。
"这是个意外接触。"齐星野冷静地回答，同时示意李工准备紧急撤离，"回归者自主实体化，我们只是记录现象。"
"谎言。"赵无痕的声音带着机械质感——升华事件后，他接受了大规模机械改造，据说身体90%都替换成了军用级义体，"苏夜-17号是特级危险个体，三年前就是她启动了摇篮。现在放下武器投降，否则将执行即时清除。"
研究站外传来重型机械移动的轰鸣声。齐星野看向苏夜，她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身体在实体化和能量态之间快速切换。
"苏夜，你能带我们离开吗？"他低声问，"像三年前在南极那样？"
她的眼睛短暂聚焦："只有...你...权限晶体...兼容..."
齐星野明白了。他转向团队："李工，带大家走紧急通道，去B点安全屋。我引开他们。"
"长官！"李工想反对，但被齐星野的眼神制止。
"这是命令。记录一切数据，如果我三天内没回来，按预案执行。"
外面的机械声越来越近。苏夜伸出手，这次她的手指部分实体化了，能够触碰齐星野的胸口——权限晶体所在的位置。
"准备...好..."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会...疼..."
蓝色光芒从她的手掌爆发，瞬间包裹了齐星野全身。他感到每一个细胞都被撕裂又重组，神经芯片像是被投入熔岩。三年前在南极的感受又回来了，但这次更加剧烈，更加...私人。
当光芒消散时，研究站己经不见踪影。齐星野跪在一片陌生的荒漠上，头顶的能量网低垂得几乎触手可及，呈现出不健康的紫色调。苏夜站在他面前，身体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实体。
"这是哪？"齐星野艰难地站起来，神经芯片仍在适应突发的空间跳跃。
"中间...地带..."苏夜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沙丘，"看..."
沙丘后缓缓升起一个半透明的蓝色结构，像是海市蜃楼，又像是故障的全息投影。但齐星野立刻认出了它——摇篮设施，或者说，它在能量网中的投影。
"南极的摇篮？它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实物..."苏夜的手划过自己的手臂，蓝纹随之流动，"是记忆...创造者的...最后时刻..."
她拉起齐星野的手，带着他走向那个幻影。随着距离缩短，齐星野开始看到更多细节——幻影摇篮周围环绕着无数人形光影，全都保持着痛苦挣扎的姿态。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光影的面容依稀可辨是人类，包括几个他认识的面孔：林岚、莫远山、甚至雷克斯。
"这就是你说的陷阱？"齐星野的声音因恐惧而干涩，"升华者没有到达彼岸，而是被困在了能量网中？"
苏夜点头，表情痛苦："创造者...也是...他们以为...升华...实际是...囚禁..."
齐星野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凑着这个可怕的真相。如果苏夜是对的，那么摇篮不是进化装置，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囚笼。创造者文明没有真正升华，而是被困在了物质与能量之间的夹层。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人类身上。
"为什么？"他问道，"创造者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夜正要回答，突然身体剧烈颤抖。她看向天空，能量网正在形成新的漩涡。
"他们...来了..."她紧张地说，"净化者..."
远处的天空中，几个黑点迅速接近。齐星野的神经芯片自动放大图像——是赵无痕的追兵，三架武装到牙齿的飞行器，表面覆盖着能抵抗能量网干扰的特殊装甲。
"他怎么找到我们的？"齐星野本能地寻找掩体，但荒漠一览无余。
"晶体...信号..."苏夜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必须...走...去南极..."
"等等！"齐星野抓住她的手臂，这次成功触碰到了实体，"告诉我更多！怎么打破这个循环？如何释放被困的升华者？"
苏夜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摇篮...还在运行...找到...控制核心...重置..."
她的身体完全消散前，最后留下一句话："小心...赵无痕...他不是...人类..."
飞行器的轰鸣声近在咫尺。齐星野孤身一人站在荒漠中，头顶是翻腾的能量网，面前是幻影般的摇篮设施，身后是迅速逼近的死亡。
权限晶体在他胸口发烫，神经芯片自动规划出三条可能的路线，全部指向同一个目的地——南极。
那里，真正的答案和真正的战斗正等待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