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宗祠内,香烟袅袅。
新增的“平妻苏氏”牌位,立于姜氏女眷牌位之末,却也堂堂正正。
祠堂外,秦氏脸色铁青,手中帕子几乎被绞碎。
姜时玥更是气得发抖,若非秦氏死死拉着,早己冲进去砸了那碍眼的牌位。
静心苑。
姜时宁刚从祠堂回来不久,
指尖捏着颗红提,漫不经心地喂着笼中雪白鹦鹉。
她依旧素衣,神色平静,仿佛府内那些因她而起的风波,皆与她无关。
红菱在一旁打络子,刘氏则在廊下缝补。
“有些人啊,就是命好,山鸡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院外,几个婆子尖酸的议论声不大不小,恰好清晰传进院内。
“可惜啊,骨子里还是那股子下贱胚子味儿,怎么也洗不掉!”
“可不是!听说那位‘嫡长女’,连字都认不全,以前在庄子上,跟泥腿子混大的,和外男私信,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要我说,还是咱们玥小姐金尊玉贵,那才是真嫡女风范!”
红菱脸都气白了,络子也打不下去,猛地站起身。
“小姐,她们……”
姜时宁抬手,止住她的话,眼皮未抬。
指尖的红提轻轻碾了碾,汁液微渗。
“鹦鹉饿了,去厨房端些新剥的松子仁。”
红菱跺脚,只得领命。
刘氏叹气。
“小姐,这些刁奴!”
姜时宁将最后一颗红提喂给鹦鹉,这才慢悠悠起身,理了理衣袖。
“奶娘,这世上总有些狗,见了生人便喜欢吠几声。”
她踱步至院门口。
院外声音戛然而止。
几个洒扫的丫鬟婆子慌忙堆起讨好的笑,眼神却闪烁。
“给大小姐请安。”
为首的孙嬷嬷,正是前些日在厨房编排姜时宁最起劲的那个。
姜时宁目光掠过她们,似笑非笑。
“方才聊什么有趣事儿?如此热闹。”
“没……没什么,就是闲聊几句家常。”
“哦?家常?”
姜时宁走近几步,迫人的气势让几人不由自主后退。
“也说给我听听,解解闷?”
孙嬷嬷强作镇定。
“大小姐!都是奴婢们胡说八道!叨扰大小姐清净了。”
“既是叨扰,那便该罚。”
姜时宁轻笑,声音却骤然转冷。
“不然,这相府的规矩,岂非白立了?”
她声线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红菱,奶娘。”
“一人掌嘴二十,然后发卖出去!”
红菱早己按捺不住,闻声立刻应道。
“是,小姐!”
红菱刚要上前,孙嬷嬷几人竟交换了个眼色,狠狠一推!
红菱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孙嬷嬷梗着脖子。
“奴婢们可是玥小姐院里的人,轮不到你这贱丫头动手!”
这话对着红菱,眼角却瞟向姜时宁,满是挑衅。
红菱又气又急,回头看自家小姐。
姜时宁依旧站在那里,眼神却冷了三分。
刘氏心思活络,看出自己主子的心思。
抄起廊下的扫帚,劈头盖脸就朝孙嬷嬷砸了过去!
“瞎了眼的狗东西!这相府如今只有一个大小姐!你们攀的哪门子高枝!”
红菱也反应过来,小姐这是要她们自己立起来!
她不再犹豫,扑上去,对着另一个婆子又抓又咬。
婆子们没料到这两个平日温顺的竟如此凶悍,一时被打得手忙脚乱,西下躲闪。
姜时宁嘴角扬了扬。
若事事都要她亲力亲为,身边的人如何与她并肩作战?
相府主屋内。
姜时玥扑在秦氏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母亲,女儿这辈子算是完了!"
"如今却被个庶女压了一头,成了什么话?这要传到宫里,大皇子该怎么看女儿?还会娶一个连嫡庶都分不清的相府女儿吗?"
秦氏也跟着抹泪。
"玥儿,别哭,为娘的心都碎了。"
姜时玥越哭越凶。
"更何况,那苏氏不过是个下贱胚子,如今牌位却能与母亲您平起平坐!这不是在告诉满京城的人,咱们相府就是个笑话吗?"
"父亲和兄长在朝中本就树敌无数,如今那些政敌还不得笑掉大牙?"
姜啸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听女儿这么一说,脸色更加难看。
"父亲,"姜时玥抬起泪眼,"她一回来就闹这么大的动静,莫不是对您有什么不满,故意要相府添乱?"
"够了!"姜啸猛地拍案而起,"妇人之见!府中事务自有家规处置,岂容你们胡搅蛮缠!"
他瞪了秦氏母女一眼,"身为相府女儿,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正在此时,管家匆匆来报。
"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在静心苑大打出手,还要将孙嬷嬷她们发卖出府!"
“什么?”姜啸霍然从椅子上起身。
姜时玥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泫然欲泣。
“父亲!您瞧瞧!刚抬了身份,就这样作威作福!这要是传出去,相府的脸面何存!”
秦氏也拭着眼角。
“老爷,阿宁这孩子,怕是被庄子上的野性养刁了,得好好管教才是。”
“反了她了,今日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说着,让管家去请家法。
静心苑的喧闹还未平息,一道裹挟着雷霆之怒的身影便己踏入院门,身后跟着满脸得意的秦氏与姜时玥。
姜啸铁青着脸握着鞭子进门时,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女儿竟敢不经他同意就擅自处置下人,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姜时宁正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喝着茶,旁边是跪地求饶的孙嬷嬷等人。
“逆女!”
一声怒喝传来。
孙嬷嬷等人一见救星来了,立刻哭天抢地跪倒在地。
“老爷,夫人!您要为奴婢们做主啊!大小姐她……她要打杀奴婢们!”
姜时玥立刻上前,泫然欲泣:"父亲,孙嬷嬷伺候了女儿十几年,向来勤恳本分。如今却被打成这样……"
秦氏也抹着眼泪:"老爷,这些都是府中的老嬷嬷,平日里最是忠心。若是因为一句闲话就要被发卖,以后府中还有谁敢说话做事?"
姜啸怒视姜时宁,手中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亮的鞭花。
姜时宁迎上他的目光,长眉微扬,不见丝毫慌乱。
“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她伸手指了指地上哭嚎的几个婆子。
“莫不是听说有下人,非议主子,败坏相府名声,特意来替女儿执家法,清理门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