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疗养院的玻璃窗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景色。江白站在走廊尽头,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站在旋转木马前,笑容灿烂得刺眼——那是他,却又是他不认识的自己。
"江先生?"护士长轻声唤他,"您母亲己经吃过药睡下了。"
江白收回思绪,将照片塞回口袋:"那位戴眼镜的先生...他今天会来吗?"
护士长摇摇头:"他通常都是月初来。"她犹豫了一下,"上周他来的时候,给您母亲带了一盒手工巧克力,说是...说是您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
江白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巧克力?他从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偏好的口味。八岁那年的车祸像一道分水岭,将他的记忆整齐地切成两半——之前是一片空白和纸醉金迷,之后是父亲阴郁的脸和永远还不完的债务。
手机震动起来,是木知春发来的消息:「晚上要加班,冰箱里留了晚餐。」
他回复道:「记得吃晚饭,别又胃疼。」
雨势渐小,江白走出疗养院时,注意到花坛边有一小簇白色风信子。护士长说过,这是木知春每次来都会带的花。他蹲下身,指尖轻触的花瓣,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太阳穴——
「小白,风信子开了就代表春天来了。」
「那我们可以一首在一起看花吗?」
「当然,我们拉钩......」
记忆的碎片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又迅速消失。江白踉跄着扶住墙壁,那个稚嫩的声音是谁的?为什么会有种想哭的冲动?
口袋里的照片边缘己经被他捏得卷曲。照片背面有一行褪色的小字:青松福利院,1997年春。
青松。这个地名今天第二次出现了。江白掏出手机搜索,页面跳转到一则二十年前的旧闻:《青松福利院两名男童被成功领养》。报道配图里,两个小男孩手拉手站在福利院门口,一个笑容灿烂,一个戴着圆框眼镜,表情严肃。
江白的呼吸停滞了。那个笑眼弯弯的男孩,分明是年幼的自己。而旁边那个戴眼镜的......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公司助理:"江副总,木总让您尽快回公司,陈董事突然要求提前召开董事会。"
江白挂断电话,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早就被抹去的旧新闻截图。雨水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两个小男孩的脸。但那个戴眼镜的孩子,左耳上那颗小小的黑痣,与现在的木知春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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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灯火通明。江白推门而入时,所有董事的目光都投向他。木知春坐在主位上,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自然。
"抱歉迟到了。"江白走到自己的位置,"陈董事这么急着开会,是出了什么状况?"
陈老冷笑一声:"江副总倒是镇定。知道为什么我们突然质疑东南亚那个收购案吗?"他推过来一份文件,"目标公司的CEO,是当年导致你父亲破产的元凶之一。"
会议室瞬间安静。江白翻开文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照片上那个站在自己身边的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文件显示,此人名叫林世诚,二十年前曾是江父的合伙人。
江白的手指微微发抖。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福利院、领养、父亲的神秘合伙人......他抬头看向木知春,后者正死死盯着手中的钢笔,指节发白。
"这件事......"江白缓缓开口,"木总早就知道?"
木知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上周才确认。"他的声音异常干涩,"我本来打算......"
"打算什么?"陈老尖锐地打断,"瞒着江副总完成收购?木总,您最近的决策很让人费解。先是破格提拔江白,现在又......"
"够了。"木知春突然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
董事们面面相觑,陆续离开。最后一个人关上门后,木知春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跌坐在椅子上。
江白走到他面前,掏出那张福利院的旧新闻:"这个戴眼镜的孩子,是你对吗?"
木知春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我们曾经在同一个福利院......后来都被领养。"江白的声音越来越稳,"那个林世诚,是你养父?"
木知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不,他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江白,有些记忆消失了也许是好事。"
"我有权利知道!"江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八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木知春的袖口被扯开,露出手腕内侧一个小小的疤痕,他曾经以为是木知春小时候不懂事自己摔得,此刻才惊觉——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白"字,是用锐器生生刻上去的。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江白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福利院的老槐树、藏在树洞里的糖果、两个小男孩跪在月光下割破手指......
「我木知春发誓,一辈子和小白在一起。」
「我江白也发誓,永远不和小春分开......」
木知春猛地抽回手,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江白从背后紧紧抱住。
"为什么不说?"江白的声音闷在他的背上,"为什么这些年......"
"因为你忘了!"木知春突然转身,眼中燃烧着压抑多年的怒火,"你被领养后第一次见面,就问我'你是谁'。"他的声音哽咽了,"我试过所有方法,你都不记得......”
他说不下去了。江白这才明白,木知春这些年若即若离的态度,那些刻意的刁难,还有重逢后隐忍的温柔,全都源于那个被遗忘的誓言,他们居然做了10年的宿敌。
窗外,最后一滴雨水从玻璃上滑落。江白伸手抚上木知春的脸,触到一片。
江白试探着去抚摸他的眉眼,木知春整个人颤抖起来。江白缓缓靠近,在泪水中吻上他的唇,尝到了咸涩与记忆交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