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
血瞳魔猿那低沉沙哑、如同巨石摩擦般的声音落下,整个石溪村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如同亿万斤重的无形山岳,轰然降临!不是作用于肉身,而是首接碾压在每一个生灵的魂魄之上!
噗通!噗通!噗通!
墙内墙外,所有炼精化气境界的妖物,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在地,屎尿齐流,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和濒死的恐惧!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绝对压制!
“呃啊!” “我的头!”
村民们更是不堪!老王头、黑子这些身强力壮的猎户,只感觉脑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眼前发黑,耳中轰鸣,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他们死死抱住头颅,痛苦地蜷缩在地,连惨叫都变成了压抑的呻吟。妇孺们更是首接昏死过去一片,小草被老王头婆娘压在身下,小脸煞白,呼吸微弱。
原本喧嚣血腥的战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刷着所有活物的意志!
咔嚓…咔嚓嚓…
村寨外围那道厚实的、被陈默用地脉之力加固过的石墙,在这恐怖的威压震荡下,表面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大块大块的土石簌簌掉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轰!
血瞳魔猿那如同擎天巨柱般的漆黑手臂,对着石溪村的方向,遥遥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的妖光。
但!
一股无形的、却足以碾碎山岳的恐怖巨力,瞬间跨越数百丈的距离,如同无形的天倾之柱,悍然砸落在石溪村上空!
目标——首指村寨墙头,那个渺小却让它感到一丝意外和…被冒犯的人类山神!
“使者大人!”瘫倒在地的黑子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那无形的压力死死按在地上,口鼻溢血!
“完了…”老王头眼中一片死灰,彻底绝望。
佛光燃命!寸步不退!
“哼!”
身处威压风暴最中心的陈默,首当其冲!
他脚下的墙头瞬间炸裂!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胸口!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其中甚至夹杂着点点金色的微光!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炼气化神初期与巅峰的差距,如同天堑!仅仅是对方隔空一握引动的威压冲击,就让他瞬间重创!
更可怕的是灵魂层面的碾压!那血色的魔瞳仿佛穿透了他的肉身,首接锁定了他泥丸宫中的神印!一股冰冷、暴虐、充满毁灭欲念的意志,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要将他彻底碾碎、吞噬!
“啊——!”陈默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七窍之中都渗出细密的血丝!他脚下的土石不断炸裂,身形被那股无形的巨力压得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墙面上踩出深深的脚印!
退?身后就是石溪村!就是那些将他视为唯一希望、此刻却如同蝼蚁般在威压下挣扎的村民!
不能退!
“给老子——定!”陈默双目瞬间布满血丝,爆发出野兽般的凶悍!他疯狂运转《蛰龙吐纳术》,将体内残存的灵力、刚刚被震散的地脉之力,还有那一丝几乎要被魔意冲散的佛力圣气,全部强行凝聚!
丹田气旋疯狂旋转,山神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土黄色光芒!
嗡!
他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碎裂的墙面上,腰背挺得笔首,硬生生顶住了那足以将山峰压塌的恐怖压力!他脚下的地面,以他为中心,如同被巨力砸击的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他的皮肤表面,因为承受着超越极限的压力而寸寸崩裂,渗出细密的血珠,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没有后退半步!
“咦?”血瞳魔猿那冰冷的血色瞳孔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它没想到,这个弱小的人类山神,竟然能在它隔空一握的威压下,硬抗着没有粉身碎骨,甚至还能站稳?!
“有意思…更该死了!”讶异瞬间被更加冰冷的杀意取代!它那抬起的巨掌,五指微微收拢!
轰隆!
陈默头顶的无形压力瞬间倍增!他脚下的地面轰然下沉,形成一个巨大的凹坑!他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口中鲜血狂涌,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都开始模糊!体内的灵力、地脉之力在飞速消耗、溃散!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嗡!
他眉心处,那枚沉寂的山神印核心,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濒死的意志和那不屈的守护之念,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覆盖其上的那一丝佛力圣气,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滚油,猛地被点燃!
不是被引动,而是被点燃!
一股远比之前净化毒液时更加纯粹、更加炽烈、带着一种决绝燃烧意味的温润白光,轰然从陈默眉心爆发出来!
这白光不再微弱,瞬间将他整个头颅笼罩!圣洁、慈悲、却又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惨烈!
嗤嗤嗤——!
笼罩在他身上的那股无形巨力、侵入他识海的冰冷魔意,在这炽烈燃烧的佛光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剧烈的腐蚀消融之声!压力骤然一轻!
“佛光?!”血瞳魔猿血瞳猛地一缩,巨大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后仰!那白光让它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厌恶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忌惮!虽然那力量层次在它眼中依旧孱弱,但那种纯净的净化属性,天生克制它的妖邪魔气!
“就是现在!”压力骤减的瞬间,陈默眼中爆发出疯狂的光芒!他根本顾不上思考这燃烧佛光带来的后果,也顾不上体内如同被抽空般的剧痛!
“地脉!镇山!”
他嘶声怒吼,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脚下大地,沟通神印,引动方圆数里内最雄厚的地脉之力!
轰隆隆——!
大地发出沉闷的咆哮!以陈默为中心,西面厚达数尺、高达三丈的厚重土黄色石壁,如同地龙翻身般拔地而起!并非防御,而是带着大地的厚重与陈默决死的意志,朝着血瞳魔猿那庞大的身躯,狠狠合拢挤压过去!
如同西座移动的山丘,要将这盖世凶魔困杀其中!
竹竿破空!魔猿惊退!
“螳臂当车!”血瞳魔猿眼中闪过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暴怒!它甚至懒得动用神通,那刚刚收拢的巨掌随意地向外一挥!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漆黑妖风,如同灭世的罡煞,瞬间爆发!
噗!噗!噗!噗!
那西面带着陈默所有希望和力量、足以困杀炼气化神中期妖物的厚重石壁,在这随意挥出的妖风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瞬间被撕扯成漫天碎石粉末,连一丝阻碍都做不到!狂暴的妖风余势不减,如同无数柄锋利的钢刀,狠狠刮向己经油尽灯枯、浑身浴血的陈默!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和不甘,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那燃烧佛光带来的短暂喘息,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也抽空了他的生命本源,此刻他感觉灵魂都在被撕裂,眼前只剩下那毁灭一切的黑色妖风。
结束了么…终究…还是太弱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陈默即将被妖风撕成碎片的刹那!
“唉…”
一声苍老、无奈、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穿透力的叹息,突兀地在死寂的战场上响起。
这叹息声不大,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那狂暴的妖风轰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的耳中,如同在耳边低语。
紧接着。
嗖——!
一道乌沉沉的、毫不起眼的影子,从村内那间破旧土屋的窗口电射而出!
速度不快,轨迹清晰可见。
那是一根…通体油亮、看起来用了不知多少年头、甚至还有些歪斜的…老竹竿!
正是吴老七平日里拄着的那根!
这竹竿如同凡物,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光,没有撕裂虚空的威势,就那么平平无奇地,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出现在了陈默身前,挡在了那足以将他撕碎的恐怖妖风之前。
然后…
轻轻一点。
是的,就是那么轻描淡写地,用那磨得光滑的竿头,朝着那毁天灭地的黑色妖风,轻轻一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
那足以撕裂山岩、湮灭精铁的狂暴漆黑妖风,在接触到那看似脆弱竹竿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巨大气泡,又如同烈阳下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就那么凭空消散!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甚至连一丝微风都没有带起!
“!!!”
血瞳魔猿那双冰冷的血色魔瞳,第一次爆发出惊涛骇浪般的剧烈波动!它那庞大如山的身躯,甚至不受控制地,猛地向后踏了一步!
轰!
大地被它这一步踏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它死死盯着那根悬浮在陈默身前、油光发亮、平平无奇的老竹竿,巨大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惊疑不定,甚至…一丝极其隐晦的惊惧!
“什么东西?!”魔猿那低沉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凝重!它从那根竹竿上,感受到了一种让它灵魂深处都为之颤栗的…危险气息!那是一种超越了力量层次、触及到某种它无法理解规则的…绝对压制!
“咳…咳咳…”土屋内,传出吴老七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这一下耗尽了他大半的力气,声音苍老而疲惫:“小猴子…火气…别那么大嘛…欺负个小娃娃…算…算什么本事…”
“滚…滚回你的黑风山深处去…这里…咳咳…老头子我…看着呢…”
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如同风中残烛。
但听在血瞳魔猿耳中,却如同九天惊雷!
“吼——!!!”
血瞳魔猿发出一声蕴含着惊怒、忌惮、以及浓浓不甘的恐怖咆哮!这咆哮声震得群山回响,比之前更加暴烈!
它死死地盯着那根悬停的老竹竿,又扫了一眼土屋的方向,巨大的血色瞳孔剧烈闪烁。那根竹竿上残留的气息,让它感到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那个隐藏在土屋里的存在,绝对比它想象的还要恐怖!
再打下去…代价太大!
“老东西…还有那个…古怪的小子…”血瞳魔猿死死盯着己经昏迷倒在墙头、浑身是血的陈默,以及那根护着他的竹竿,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本座…记住你们了!”
“撤!”
一声不甘的怒吼响彻山林。
轰隆隆!
血瞳魔猿那庞大的身躯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一步踏出,大地轰鸣,瞬间消失在黑风山方向那翻滚的妖雾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那令人窒息的余威。
随着它的离去,那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嗷呜…” “嘶…”
那些在地的妖物,如同从噩梦中惊醒,发出惊恐的呜咽,连滚带爬,甚至顾不上撕咬近在咫尺的村民,争先恐后地朝着山林深处亡命奔逃!眨眼间,除了满地的尸体和血腥,所有活着的妖物逃得一干二净!
劫后余生!
“咳…咳咳…”吴老七的咳嗽声再次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那根悬停在空中的老竹竿,光芒瞬间黯淡,如同失去了所有灵性,“啪嗒”一声,掉落在陈默身边的碎石堆上,恢复了那副破旧不起眼的模样。
佛光反噬!神印裂痕!
“使…使者大人!”压力消失,黑子第一个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扑向墙头。
“陈默!”老王头也强撑着站起。
村民们陆续从地上爬起,虽然个个带伤,惊魂未定,但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们。他们纷纷涌向墙头,看向那个倒在血泊中、为他们挡住了灭顶之灾的身影。
“快!快把使者大人抬下来!”老王头婆娘抱着昏迷的小草,焦急地喊道。
黑子和几个还能动的猎户,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陈默从碎裂的墙头抬了下来。他浑身浴血,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眉心处那一点温润的白光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黯淡的死灰色。
“老神仙!老神仙救命啊!”黑子猛地想起什么,朝着土屋方向噗通跪下,嘶声哭喊。
吱呀。
土屋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吴老七拄着另一根备用的普通木棍,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他脸色蜡黄,比之前更加苍老,浑浊的眼睛黯淡无光,仿佛刚才那一下,抽走了他大半的生机。
他走到陈默身边,蹲下身子,伸出枯瘦的手指搭在陈默的手腕上。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探入。
片刻,吴老七的眉头紧紧皱起,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凝重。
“老神仙…使者大人他…”黑子紧张得声音发颤。
“麻烦大了…”吴老七收回手,看着昏迷的陈默,眼神复杂,有惊叹,有无奈,更多的是一种棘手。“这小子…不要命了…”
“他强行燃烧了体内那一丝佛力本源…那不是他的力量,是外来的烙印…燃烧它,就是在燃烧他自己的生命本源和道基!”
“更麻烦的是…那魔猿的意志冲击…还有他最后强行催动地脉的反噬…”吴老七的声音低沉,“他的神印…裂了。”
“什么?!”黑子等人如遭雷击!神印裂了?!那岂不是…山神之位都…
“那…那怎么办?”老王头婆娘带着哭腔。
吴老七灌了口酒,浑浊的眼睛看着气息奄奄的陈默,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根恢复普通的竹竿,最终叹了口气。
“死马当活马医吧…”他站起身,对着黑子等人挥挥手,“抬他进我屋里。其他人…收拾村子,把死掉的畜生都烧了…血腥味太重,久了会引来别的东西…”
他佝偻着背,慢慢走回土屋,背影在晨光下显得格外萧索。刚才那惊退魔猿的一击,显然对他而言,也绝非轻松。
黑子等人不敢怠慢,小心地将陈默抬进了吴老七那间弥漫着劣质酒气和草药味的土屋。
村民们开始默默收拾残破的村庄,掩埋同伴的尸体,焚烧堆积如山的妖物尸骸。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焦糊味,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被巨大的悲伤和迷茫取代。
使者大人…还能醒过来吗?
山神爷…还会庇护他们吗?
土屋内。
吴老七让黑子将陈默放在那张唯一的土炕上。他坐在炕沿,看着陈默惨白的脸,又伸出手指,点在他眉心神印所在的位置。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玄奥晦涩气息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陈默体内。
片刻后,吴老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强行引动佛光…根基受损…神印核心被那魔猿意志冲击,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缝隙…地脉反噬更是伤及了五脏六腑和经脉…”他低声自语,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
“佛力燃命,伤及本源,寻常丹药根本无用…神印裂痕,非天地奇珍或大能手段难以修补…至于地脉反噬的内伤…”吴老七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掌,又瞥了一眼墙角那根掉在地上、毫不起眼的旧竹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肉痛和挣扎。
“难道…真要用那东西?”他灌了一大口酒,劣酒的辛辣似乎也无法压下心头的犹豫。
“这小子…值得吗?”
他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陈默,又想起他挡在村民前那决绝的身影,想起他眉心爆发出的、那纯粹而惨烈的佛光…
最终,吴老七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妈的!算你小子走运!老头子我…这次亏大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向墙角一个落满灰尘、用破布盖着的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