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公拂尘轻扬,蟒纹皂靴踏过汉白玉阶,将叶沉渊与南宫枫砚引至昭胤宫门前。鎏金兽首衔环吞吐着寒气,檐角鸱吻俯瞰着阶下蝼蚁,整座宫殿仿佛蛰伏的巨兽,连呼吸都裹挟着威压。“二位稍候,容咱家通禀陛下。”尖细嗓音在回廊激荡,衣摆掠过铜钉门槛,转眼没入沉沉殿影。
铜漏滴答声里,一刻钟漫长得恍若经年。当昭胤宫雕花槅扇再度洞开时,赵公公袍上的金线随躬身动作流转:“陛下宣召。”
叶沉渊和南宫枫砚对视一眼,整理了下衣衫,踏入昭胤宫。殿内龙椅之上,金色冕旒随着帝王颔首轻颤,十二串玉珠后,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阶下跪伏的身影,将两人的呼吸都凝成了霜。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陛下。”
“你们二位何事启奏?”赵公公站在帝王身侧,声音穿过整个昭胤宫传进了阶下二人的耳中,叶沉渊深吸一口气,青玉腰带扣硌着小腹,却抵不过胸腔翻涌的恨意——只见他从怀中翻出那几张写有叶鸠辞罪状的文书和敌国的令牌举过头顶,掷地有声道:“草民叶沉渊,叶老将军嫡孙,状告父亲叶鸠辞通敌叛国,残害至亲!”话音未落,殿内鸦雀无声,唯有他的声浪撞上两侧的铜鹤,发出嗡嗡余响。
承乾帝递给赵公公一个眼神,对方立刻走下去将叶沉渊手中的证据呈了上来。“叶鸠辞五年前为了权势地位放火烧死我祖父残害我娘亲,怕自己与敌国勾结的事情败露,便栽赃嫁祸与祖父!这种恶人…就应该受到惩罚!请陛下明鉴!”叶沉渊将头用力叩下,滚烫的血珠顺着额间伤口滑进眼眶,他却浑然不觉。
座上的承乾帝指节暴起青筋,将文书重重拍在镶玉案几上,青铜令牌弹起半尺高,坠地时撞出刺耳鸣响。赵公公慌忙甩开拂尘扑过去,枯手悬在帝王剧烈起伏的胸口虚拍:“陛下莫动气啊,当心龙体啊!”
殿内文武大臣齐刷刷伏地叩首,唯余承乾帝粗重的喘息声。良久,帝王的指尖抬起,玉冠流苏扫过染血的圣旨:“传朕口谕——”话音未落,整个昭胤宫仿佛坠入冰窖,“叶鸠辞藐视皇权,通敌叛国,弑父杀妻,罪无可赦!叶鸠辞及文书中提到的余党,即刻赐死!”而后目光看向阶下的叶沉渊说道:“想必你有很多话想与你父亲说,让赵瑞(赵公公)带你去地牢见见他吧。”承乾帝话中似有他意,叶沉渊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帝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分明是将叶鸠辞的生死悬在了他的指尖。
“陛下圣明!”
地牢外,赵公公凑上去和门口的侍卫说了什么,那侍卫点点头,转身带着叶沉渊和南宫枫砚走了进去。
铁门开启的刹那,腐锈味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叶沉渊下意识屏住呼吸。地牢深处烛火如豆,在霉斑遍布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暗影,仿佛无数只枯手在张牙舞爪。地面的青苔混着暗红污渍,踩上去黏腻湿滑,不知是经年水渍还是干涸的血迹。
滴水声从头顶传来,“嗒——嗒——”,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刑架上还残留着断裂的锁链,铁钩上挂着几缕碎布,泛着陈旧的褐色。更深处传来囚犯压抑的呻吟,断断续续,似有若无,与远处老鼠悉悉索索的声响交织,令人毛骨悚然。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酸腐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与铁锈腥气,每一口呼吸都像吞进了钝刀。叶沉渊握紧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几分。前方的囚室透出微弱火光,隐隐约约能看见铁栏杆后蜷缩的人影——那里,便是他等了五年的仇人。
“两位公子,公公找我有些事,我需要离开一下,一个时辰后回来,您二位自便。”说完,刚刚那侍卫就将叶鸠辞牢房周围的卫兵都带走了,只留下了叶沉渊二人。
叶沉渊缓缓推开牢房吱呀作响的铁门,脚下的干草随着他的踩踏发出“沙沙”的声音,这让本来垂着脑袋蜷缩着的叶鸠辞猛地抬头:“谁?!”在看清来人后,叶鸠辞变得如同疯狗一般撕扯着束缚着自己的锁链,“你这个杂种!我真后悔五年前没一刀将你劈死,让你活到现在来毁我大计!你和那个老不死的叶承钧一样!只会拖累我!你知道吗?你娘在死前嘴里还念着你的名字,真是个贱人!”他嘴里不停咒骂着,那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叶沉渊。
叶沉渊冷笑了一声,半蹲在叶鸠辞面前,抽出短刃在他脸上来回划动,“叶鸠辞,我又何曾不后悔五年前没能将你碎尸万段,这五年来我一首活在痛苦中,梦中那场大火烧了一次又一次,娘亲在我面前死去一次又一次,我每一刻都在思考该怎么杀了你给祖父和娘亲报仇,可首接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也尝尝他们的痛苦,烈火灼烧,利刃封喉…”叶沉渊的眼神越发偏执,转过身拿起了火炉中的烙铁块,狠狠按上了叶鸠辞的胸口。“啊!我可是你爹!你怎么能…啊!”叶鸠辞话还未说完,叶沉渊又将那滚烫的烙铁块按下去更深,“疼吗?!痛苦吗?!”听着叶鸠辞的惨叫,叶沉渊心底的恨终于得到宣泄,“祖父当时比你痛苦一万倍!他不是你的父亲吗?!你这个畜生!”眼看叶鸠辞就要痛晕过去,叶沉渊扔下了手中的烙铁块,扯住了他的头发,“去阴曹地府忏悔吧!”随即用短刃割断了他的咽喉。
叶鸠辞用尽最后力气指着叶沉渊,却只能发出呜呜声,最后胳膊“啪”的落地,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