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岳峥屏住呼吸, 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扇灰黑色的巨大石门上,屈膝半蹲, 一寸寸刮过石门表面被岁月和苔藓侵蚀的每一个细节。
“你他娘瞅门缝干什么,咋的里面红苗大祭师会给你开门啊,看这些纹路。”
赵岳峥指尖虚点着石门表面那些岩石天然形成的、扭曲盘绕的深灰色脉络纹路。
这些纹路粗犷扭曲,乍看杂乱无章,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但细究之下,却隐隐透着一股诡异而规律的流动感, 仿佛生物体内凝固的血管网络。
在这些天然脉络的间隙和节点处, 被人为地、极其巧妙地镶嵌、蚀刻或涂抹上了一些东西:
暗红色的结晶颗粒: 像凝固的、陈年的血痂,零星散布在脉络交汇的穴位上, 散发着极淡的铁锈腥气。
幽绿色的矿物粉末: 如同碾碎的磷石,被细致地填入某些脉络的凹槽中, 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绿芒。
焦黑色的焦痕: 如同被雷火劈过,烙印在几个关键的转折点上, 隐隐构成扭曲的虫豸形态。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刻痕或装饰…”
“这是蛊纹,以山石为基,以矿髓为引, 融入了红苗大祭师的巫蛊秘法,整扇石门,就是一个巨大的、沉睡的石头蛊,蛮力破坏或者找错机关,只会唤醒它,喷吐出最致命的毒瘴或者蛊虫。”
八戒听得头皮发麻,看着那扇死气沉沉的门, 感觉像在看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那…那咋整? 总不能给它念咒吧?”
“咒? 或许真需要点引子…” 赵岳峥目光死死锁定在石门最下方、靠近门槛处一块不起眼的区域。
那里的天然石纹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形成了一圈向内螺旋的、深邃的漩涡状凹坑。
凹坑中心, 镶嵌着一块 鸽卵大小、 颜色浑浊如同凝固鸡血、 表面布满蜂窝状细孔的奇特暗红石头。
“看到那个血涡没? 还有中间那块蚀心石?” 赵岳峥掏出了沾染过兽血的匕首,寒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
“猴哥,你…你要干嘛?” 八戒心头一紧。
“红苗的门,认的是血和蛊的气息。” 赵岳峥眼神冰冷而决绝, “我们身上有最霸道的血脉蛊,这血… 就是最好的钥匙。”
话音未落,
手腕一翻, 锋利的匕首刃口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左手掌心,一道深长的伤口瞬间绽开,鲜血汩汩涌出!
赵岳峥眉头都没皱一下,将流血的手掌, 稳稳地、用力地按在了那个漩涡状的血涡凹坑中心。
一股诡异的、带着浓烈硫磺和腥甜混合的白色烟气, 猛地从赵岳峥掌心与蚀心石接触的地方升腾而起。
嗡——
低沉得如同巨兽苏醒般的嗡鸣, 陡然从厚重的石门内部传来。
整扇石门都开始极其轻微地震颤起来,镶嵌在石纹脉络节点上的暗红结晶和幽绿粉末,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间亮起妖异的光芒。
那光芒沿着石门上天然的脉络飞速流淌、蔓延、交织, 构成了一幅庞大、诡异的蛊纹图!
咔…咔咔…咔咔咔…
沉重的机括摩擦声从石门深处响起, 仿佛有巨大的石锁正在被无形的力量缓缓转动,门缝边缘的苔藓和灰尘簌簌落下。
“开了,猴哥,真开了。” 八戒又惊又喜,但随即看到赵岳峥按在血涡上的手掌, 鲜血正被蚀心石疯狂汲取,肩头的警碟蛊更是黄光大盛。
“猴哥,快把手拿开。” 八戒急得大叫。
赵岳峥牙关紧咬, 额角青筋暴起。“还不够,它在尝… 尝血脉蛊的毒!”
一股冰冷、贪婪的吸力正从掌心清晰地传来, 疯狂抽取血液和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轰隆隆隆—
就在赵岳峥感觉眼前发黑的刹那, 那沉重如山的石门, 终于在一阵摩擦的巨响中, 朝着内部, 缓缓地、沉重地… 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漆黑缝隙。
一股远比门外山谷更加阴冷、 混杂着浓烈药草腐败味、 陈年血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蛊香的诡异气息,从门缝中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崖顶平台。
“走,” 赵岳峥深吸一口那混合着腐朽与甜腻的阴冷空气,率先侧身挤进石门后的黑暗。八戒紧随其后,心脏怦怦首跳。
刚一踏入, 噗…噗…噗… 通道两侧石壁上,一盏盏嵌在兽首铜灯里的油灯燃烧起来, 幽绿色的火焰跳跃升腾, 将狭长的甬道映照得一片惨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油脂燃烧味和更深的陈腐气息。
两人屏息凝神,在诡异绿光的指引下, 沿着这在天然岩层中开凿出的甬道,步步深入。
甬道尽头,并非宏大的殿堂,而是三个并排开凿的、 黑黢黢的耳室入口。
赵岳峥略一沉吟, 迈入了左侧耳室。
室内空间不大,西壁是原始的岩层, 仅靠一盏同样燃着绿焰的壁灯照明, 里面只有一排排古老的石架,摆放着一卷卷兽皮卷轴。
大多是些蛊虫实验和培育心得,上面的虫子两人倒还能认得一些。
...八戒从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石格里, 抽出了一卷用暗红色皮绳捆扎的、 硝制过的深褐色兽皮卷轴。
皮卷边缘磨损得起了毛边, 散发着浓重的陈旧皮革和硝石混合的刺鼻气味。
“猴哥, 瞅瞅这个,看着就年头不短了, 上面好像画了些图、记了些事? 我觉得, 这里头的东西, 怕是得跟乌骞大叔他们说道说道。”
赵岳峥接过皮卷, 入手沉甸甸、冰凉且带着韧性。
只见暗褐色的皮质上用暗红近黑的颜料(可能是朱砂混合了某种东西), 绘制着一些抽象的图腾和历史史料。
开篇记载的多是些苗王治下的政令、部落纷争等寻常史料。
然而,当目光落在关于武帝亲征苗疆的那段图文时, 手指猛地一顿,虽然认不得苗文,但是图画,加上偶尔的汉字,意思己经猜得七七八八。
原来,当年告诉方士李少君长生蛊之秘的就是红苗,导致武帝亲临。
乌骞一族为表诚意,敬献于武帝的,并非毒蛊, 而是能解百毒的清心蛊!
然红苗大祭师为逼问圣女下落,暗中买通白苗内奸,竟于献礼途中,将圣药偷梁换柱,换成了与血脉蛊同根同源、融于血脉的蟅魂蛊。
将军试蛊,蛊毒当场爆发。 武帝震怒,遂发大军征伐。
苗王昂朵只得率残余的族人退守十万大山深处。
只是没想到那内奸率先寻到圣女求救,却将其引入红苗大祭师精心布置的埋伏圈。
红苗大祭师逼迫圣女交出长生蛊之秘,双方爆发惨烈蛊斗。
圣女虽强,然寡不敌众,最终负伤遁入莽莽群山,不知所踪。
正是这惊天阴谋与背刺, 导致乌骞一族枯守地底千年, 空等一场,与圣女失之交臂。
赵岳峥心里叹息一声,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长生蛊,可这长生蛊又是什么呢,圣女一脉也不知道有没有后人。